三、班主任刘老师

我小学二年级开始，班主任是刘老师，刘老师当时36岁左右，是镇上唯一一所小学的知名老师，由于教过的学生众多，镇上的人都认识。身材矮小，穿着朴实，老公是镇上法庭的庭长，生有三个儿子。刘老师以严格著称，教我们语文，经常占用自习课的时间给学生们讲述雷锋的故事，当时我们班作为县里第一批搞五年制实验班的班级，刘老师对各种领导听课、文艺表演等很是上心，因此我们班是全校的焦点，还要求每个同学都要阅读一本书《课外阅读》，每天写一篇小楷，第二天小组长负责检查并评出：优、良、可、劣。我是认真的孩子，并且写作业特别快，都是课间十分钟内的两三分钟或者是课前等待老师的几分钟内就能把所有的作业写完，背古诗和课文特别快，因为回到家，我需要做太多的家务了，根本不可能写作业，如果回到家就写作业，会被刘亚珍骂得狗血淋头，打得皮开肉绽，被我爸嘴里的别人家的孩子比得一文不值。我小学时语文数学都好，经常考双百分，劳动也很好，无论是帮学校浇树还是扫雪，都是数一数二的主力，唯独音乐不好，不敢张嘴唱歌。我们班级当时是全校最有名的一个班，也是因为我的同班同学的影响力，我们班里有镇长的女儿、派出所所长的女儿、银行主任的儿子、武装部部长的女儿、我们校长的亲侄子、大队书记的儿子、供销社副主任的女儿、供销社会计的女儿、物价员的儿子等一众名气响当当的人物，我爸虽然是收购站有名的会计，但由于他根本不知道孩子上了几年级，也不关心成绩怎么样，更不想理这些小老师们，别说送礼物，就是见面打招呼也是少见的事，即使打招呼，也从没有说过和他的孩子有关的一点话题，仿佛从来就不知道他的孩子在这个学校上学一样，更不鸟这个老师，和这个老师说话在他心里只代表他认识这个镇上的一个普通人而已。

中国的人情社会，在物质匮乏的时候，其实表现得更直接和真实，当官的自己不用巴结老师也不用送礼物，老师巴结他们还来不及，自然高看一眼，其他的同学家长，偶尔送点小礼物的，比如油炸麻花、油条、猪肉、鸡蛋、土豆、粉条、秋天的大白菜、萝卜等，当时的送礼物不背人的，大张旗鼓也是司空见惯的，也不怕街上的人看见的，看见了，送礼物和收礼物的人都觉得很有面子。我爸既没看得起小学老师，更不关心孩子，因此，根本不存在给老师送礼物，就连一句跟老师奉承的话或者是间接的感谢的话也没有，因此我不受老师的待见，尽管我学习好，在劳动中拼命的干活，也得不到老师任何一句的表扬。

班上有个男同学叫庞涛，外号庞大眼珠子，那大眼珠子一瞪，谁都敢打，是我们班的劳动委员，当时很能干活，住在距离我小姑家不远的地方，他经常欺负我，截道、朝我扔石头块、拍着手骂我、用弹弓打我等等，其实当时刘老师也知道，在我的忍气吞声的怯懦中，刘老师当作不知道，后来就发展成为在班级里公然欺负我，比如在班级里就打我，后来我记得是小学三四年级吧，有一天我去我小姑家，他截道，不让我从他家后面的巷子的那条路走过，我去小姑家必经那条路，僵持了很久，他就是用石头块打我，不让我过去，我吓得都快尿裤子了，但看到已经距离我小姑家不远了，而且还有几个他家邻居在路上，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或许是被欺负太久了吧，我一下子暴发了，扯住庞大眼珠子的耳朵猛拽，只见庞大眼珠子的耳垂下方鲜血直流，我还在拽，他就哇哇的大叫，也忘记了当时是哪个邻居跑上前来把我们拉开，从那以后，庞大眼珠子再也不敢打我，我在催大眼珠子这里受的欺负终于还回来了。这些年由于我考了大学离开家乡，再也没见到过庞大眼珠子，听说他后来特别懒惰，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惹得镇上的几个大老爷们像苍蝇见了血一样，后来离婚了，又去到另外一个镇上找了个离婚的女儿，生了个儿子，也是大眼珠子，他在家带孩子、打游戏，他媳妇开了个化妆品商店，最近又听说他又离婚了。

接着说我为什么不会唱歌，由于我爸的怠慢和冷漠，老师对我视而不见，我们班级经常是文艺骨干力量，无论是五一汇演还是十一汇演，还是其他的学校活动，我们班级的同学占大多数，当时的学校甚至成立了一个合唱团，每天晚上放学之后由音乐老师杨老师弹着那个脚踏琴，教合唱团的同学唱歌，我从来都没有机会参加，无论我多么努力的去学习，成绩多么好，多么努力的去劳动干活儿，卖力气的给班级擦玻璃，但任何一次学校的文艺活动都没有我，我不免心生失望。我和小学同学孙凤萍关系很好，我们两家住得很近，经常在一起玩，她是个独生女，深受宠爱，心直口快无所畏惧，有一天刘老师在课堂上宣布一个新的文艺活动的合唱团成员的名字，宣布完了之后一如既往还是没有我，她为我打抱不平，举起手来说：刘老师，你说选学习好的进合唱团，怕学习不好的放学之后再去唱歌更影响成绩，咱们班的王春艳经常考100分，她学习很好你怎么不让她进合唱团，全班哑然，等待老师的回答，同时所有同学的目光集中看向我，只见刘老师沉疑了半分钟，非常生气地大声说：她的嗓子像大缸那么粗，能唱歌吗？话音刚落，全班同学哈哈大笑，就是在这哈哈大笑的声音杀死了我的音乐细胞，当时的我窘迫的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从那时开始我就再也不敢唱歌了，连在心里唱的勇气都没有了，我的声音根本发不出来。那时我曾经疑惑过，我的嗓子真粗吗？不久我就听到了韦唯演唱的《亚洲雄风》，羡慕韦唯没有遇到刘老师，否则中国就会少了一个歌唱家。

长大以后工作了，经常有机会被人请到KTV，让人请到唱歌的时候我内心的窘迫和脸上的通红直接就把我的回忆带到了那一天的小学课堂上，直到现在我已经40岁了，我依然不会唱歌，我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唱歌了。写到这里大家可能非常想知道我的嗓子到底有多粗？能不能唱歌？如果我告诉大家我的嗓子不粗，苍白无力，但是我上大学的时候参加学院的演讲比赛，参加辩论赛，我是最佳辩手，工作了以后我参加了深圳市行业内部演讲比赛，卫冕冠军，我是单位连续3年年会的主持人，大家觉得我的嗓子能有缸那么粗吗？

写到这里大家可能会认为我这个人小肚鸡肠，作为一个成年人诋毁自己的小学班主任老师，但我告诉大家，刘老师不是一无是处，她也给我带来了影响我一生的好处，那就是她要求我们阅读的《课外阅读》这本书，我非常喜欢，还有就是她占用自习的时间给我们读的《雷锋的故事》，我认为我在小学学到的语文基础为我以后的语文打下了基础，起码激发了我热爱语文甚至文学的兴趣，记得我上大学的时候，一个晚自习的时间能背下整篇的《长恨歌》，不是被老师逼着背的，是我自己有一种沉迷在其中的激情，直到现在40岁了，我还能把这篇著名的《长恨歌》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的背下来，其他的古诗词只要是我当年学过的也能清晰地记得，比如《木兰辞》、比如《石壕吏》、比如《赤壁赋》、比如《满江红》、比如《卖炭翁》等等，这一点要感谢刘老师，虽然她不是给我开的小灶，但是我认为我在她的课堂上学到了小学语文的基础知识，培养了对语言文字的热爱。

 同样和我在一个小学的王春梅在学校里似乎比我还不幸。王春梅小时候锦衣玉食，爷爷供着，在穿戴打扮上绝对不会被同学比下去，甚至比老师穿得都好，她的班主任吴老师，高个子大饼脸，公鸭嗓子，走路仰脸朝天，坑洼的脸上抹了厚厚一层粉饼，像极那上了霜的大驴粪蛋子，其父是大队书记，代课转正。王春梅上四年级时，我爸所在的单位商店卖大米，一麻袋180斤，不散卖，吴老师买了一麻袋大米，吃了三分之一后，有一天她对王春梅说，你回家问一下你爸，我家买的大米里有沙子，能不能换一麻袋新的？王春梅回到我家（她平时在爷爷家）问我爸，我爸立即大声说：当然不能了，都吃了那么多了，如果有沙子，刚吃的几次就能发现，怎么不来换？现在大半麻袋的大米怎么能换一整麻袋大米呢？吃掉的谁出钱？王春梅到学校后告诉吴老师，说换不了一袋子新的，结果这吴老师经常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批评王春梅，不提问她，贬损她，不给她批改作业和考试卷，以往数学很好的她，考试成绩连续两次倒数第一，吴老师就找到我爸，说：你这孩子必须要留级，不好好学习，纪律也不好，还打扰其他同学学习，我这个班级不要她。我爸无所谓，留级就留级，因此王春梅的小学读了两个五年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