釉泪无声

AIGC创作

推开“林氏窑场”那道吱呀作响的朽木大门,一股浓烈而沉重的气息如同滚烫的裹尸布,瞬间蒙头盖脸地裹了上来。那是几十年窑火舔舐后渗入砖缝骨髓的焦土腥气,是釉料矿石被高温反复煅烧又冷却后残留的、类似金属锈蚀的刺鼻矿腥,更是无数陶胚在失败与成功的轮回里粉身碎骨、化成的齑粉微尘,它们淤积在每一寸龟裂起皮的黑泥墙皮上,沉淀在窑炉深处冷却的灰烬里,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掺杂着尖锐砂砾的滚烫灰烬。我立在空旷死寂的窑场中央,脚下是厚厚一层踩上去簌簌作响的窑灰,头顶巨大的拱形窑炉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炉口黑洞洞的,残留着最后一丝令人心悸的余温。父亲林魁山,这个曾让一方水土为之倾倒的“泥腿子魁首”,三天前倒在了他视为命根的龙窑旁,手里还紧攥着一把沾满湿泥的修坯刀,如同骤然冷却的陶胚,再没醒来。清理这座烧尽了他一生的巨大坟茔,成了我无法推卸的、带着宿命般灼热灰烬的义务。

我厌恶这片窑场,如同厌恶父亲指缝里永远洗不净的赭红色陶泥,厌恶他身上那股混杂着汗臭、窑灰与矿石粉尘的复杂气息,更厌恶他凝视窑炉火口时眼中跳跃的、足以熔化精铁的痴迷火焰——那火焰,从未温暖过我这个活生生的儿子。童年无数个深夜,我蜷缩在窑场角落那张冰冷坚硬的土炕上,听着隔壁作坊里拉坯机沉闷的嗡鸣、修坯刀刮过陶胚的沙沙锐响,闻着窑灰里父亲疲惫的汗味,等待着一个永远不会落在额头的、带着体温的抚摸。家,只是他侍弄泥土、守望窑火间隙,拖着沾满灰泥的沉重双腿回来灌口凉水的驿站。此刻,站在这片被父亲彻底献祭的“焦土”上,积压了二十年的怨毒如同窑炉深处未燃尽的炭核,在灰烬下闷烧。

父亲咽气前,回光返照般猛地攥紧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指骨咯咯作响,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窑炉方向,喉咙里挤出破风箱般嘶哑的气流:“……窑……熄了火的……三号膛……最深处……靠左……陶瓮……砸……砸开它……” 那声音里的执拗,像一把烧红的修坯刀,狠狠捅进我的心脏,却只让厌烦更深——到死,他念念不忘的,还是那些冰冷的泥土和窑膛!

我走向窑场尽头那座依山而建的巨大龙窑。推开沉重的、被烟火熏得黢黑的铸铁小门,一股更加灼热、更加窒息的混合气息扑面而来。窑内光线昏暗,只有高处几个残破的投柴孔透进几缕惨淡的天光。巨大的拱形窑膛如同巨兽的腹腔,内壁是厚厚一层冷却龟裂的深色窑汗,像凝固的黑色泪痕。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二氧化硫残留的刺鼻气味和窑灰的燥热粉尘。循着父亲的遗言,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滚烫的窑砖和厚厚的灰烬上,走向最深处三号膛的位置。在窑膛左侧最幽暗的角落,一个半人高的粗陶大瓮沉默地矗立着,瓮体厚重粗糙,沾满了厚厚的窑汗和烟炱,像一块被遗弃在焦土中的墓碑。

就是它了!父亲临死还惦记的“宝贝”!积压的怨毒瞬间找到了出口。就是这口破泥罐子!就是里面那些烂泥巴!它们才是父亲真正的骨血!而我?不过是他拉坯时甩出去的一团废泥!一股被彻底物化、被弃如敝履的狂怒直冲头顶。我环顾四周,目光落在窑膛角落里一根用来撬动沉重匣钵的、手腕粗的铁钎上。我冲过去,一把抄起它!冰冷的铁钎带着沉甸甸的死亡气息。我高高抡起铁钎,用尽全身力气,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狠狠砸向那口沉默的粗陶大瓮!

“哐——嚓啷!”

一声沉闷如丧钟的巨响在死寂的窑膛里炸开!厚重的陶瓮应声崩裂!碎片裹挟着瓮内滚烫干燥的灰白色窑灰,如同火山喷发般轰然迸溅!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烈到极致的粉尘燥热、刺鼻的硫磺余味和某种令人作呕的、类似骨灰彻底冷却后的无机腥气的味道,如同地狱之门洞开,瞬间将我淹没!那滚烫的粉尘霸道地钻进鼻腔、口腔,直冲肺腑,呛得我眼前发黑,剧烈咳嗽,几乎窒息!碎裂的陶片中,一个用厚厚几层浸满桐油变得乌黑发亮的粗麻布、坚韧油毡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巨大包裹,赫然躺在滚烫的灰烬里,像一颗深埋焦土中的毒瘤。包裹边缘,被深褐近黑的、类似凝固血液或高温釉料流淌后的污渍反复浸透,散发出更加浓烈的不祥气息。

心脏像是被一只刚从窑炉里掏出的、滚烫的铁钳骤然攥紧,几乎停止跳动。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混合着巨大恐惧与不祥预感的冰冷寒意瞬间冻结了血液。我指尖冰凉,抖得像风中的残烛,肺部被粉尘刺激得火辣辣地疼。我强忍着剧烈的窒息感和呕吐的冲动,蹲下身,不顾滚烫灰烬灼烧着裤腿,颤抖着用铁钎尖撬开那被污渍浸透的包裹边缘。一层,又一层……粗麻布坚韧,油毡焦脆,每剥开一层,那股混合着粉尘与高温残留的气息便浓烈一分。当最后一层油毡被撬开,露出的不是预想中的秘制釉料或稀世陶胚,而是一大叠被深褐色污渍反复浸染、纸张焦黄发脆的医院催缴单、几张来自境外拍卖行的天价交易凭证复印件,以及……一份字迹潦草、力透纸背的遗书!

姓名:林魁山。诊断:矽肺病(三期,合并多器官衰竭)。确诊日期:十八年前。

遗书下方,是父亲那扭曲颤抖、如同蚯蚓在泥地里挣扎爬行、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般执拗的字迹:

“泥鳅:

当你撬开这个瓮,爸这把老骨头,怕是早被窑火炼成灰了。别嚎丧,这病是吃窑饭的命,爸认了。爸唯一放不下心的,是你和这点……这点祖宗传下来的火。

爸知道,你恨这满窑的灰,恨爸身上这股子洗不掉的泥腥味儿,恨爸没本事让你住上亮堂瓦房。爸心里……跟明镜似的!可爸除了这把子跟泥巴窑火打交道的死力气,还能拿什么填医院那个无底洞?还能拿什么……给你搏一条生路?这病查出来那天,医生摇着头说,肺子早让窑灰塞成了石头渣子,喘气都像拉风箱……爸当时瘫在诊室冰凉的长椅上,看着那叠催命符一样的账单,再看看自己这双……这双被泥浆泡烂又被窑火烤得裂口子的手,只觉得天旋地转!爸烂掉不打紧,可你怎么办?没了这窑场,没了这点祖宗传下来的手艺,你靠什么活?

爸把心一横!什么魁首的名声,什么传世的手艺,都他娘的喂了狗!爸只烧一种东西——给那些见不得光的‘藏家’和‘掮客’,烧制……烧制足以乱真的‘高古瓷’!用最脏的河底淤泥,掺上磨碎的旧墓砖粉,照着博物馆图录,一窑一窑地试!烧废的砸了填窑坑,烧成的……做旧,做残,做土沁!那窑里飘出来的烟……混着劣质釉料刺鼻的铅毒和墓砖粉阴冷的霉气……熏得爸眼珠子发胀,肺管子像被钝刀子一下下刮!好几次……好几次开窑门,那毒烟猛地扑出来,爸眼前一黑栽倒在地……醒来嘴里全是血腥味和铅灰的甜腥……爸怕啊!怕得要死!怕哪天一口血呛死在窑口,更怕……更怕你放学回来撞见!可爸得烧!一只‘做’得像样的元青花梅瓶,就能换回半年的进口特效药钱,就能给你存下一张去南方的火车票!

爸故意把这窑场弄得乌烟瘴气,窑火时断时续!名声臭了,那些闻着铜锈味想霸占窑场的豺狼,才会觉得这是块烧不出好货的烂泥塘,才会放过你!爸偷偷攒下的那点‘脏钱’,洗干净,换成金条,就封在这‘骨灰瓮’最底下……够你……够你走得远远的,买身干净衣裳,清清白白重新活……

爸这十八年,活得像个阴沟里的泥鳅!白天怕行家看出破绽,夜里怕警察摸上门……更怕你那双干净的眼睛……爸多想……多想再给你烧一只你小时候摔碎的那只小泥狗啊……胖乎乎的,上了黄釉,点着黑眼睛……可惜啊……爸的手……最后连把泥都揉不动了……下辈子……爸一定给你烧……烧一辈子……干干净净的玩意儿……”

遗书上的字迹在眼前疯狂地晃动、扭曲、融化,被瞬间决堤而出的滚烫泪水彻底冲刷。那深褐近黑的污渍,此刻在我眼中骤然放大、旋转,它们不再是釉料的痕迹,它们化作了父亲佝偻在浓烟滚滚的窑口、用湿布捂着口鼻查看火候的剪影,化作了他在咳血后、用颤抖的手在昏暗油灯下给赝品瓷器“做旧”刻痕的佝偻背影,化作了十八年来每一个被毒烟和病痛双重啃噬的深夜,他压抑在胸腔深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痛苦喘息!原来压垮了我整个青春、名为“没落”与“污浊”的巨石,其下支撑的,竟是父亲以燃烧残躯为薪、以自污名节为代价换取的、滚烫而绝望的守护!他用自己仅存的生命、用“林氏窑场”几代人的清誉,去烧制一窑窑致命的谎言,只为在我可能的凄风苦雨前,筑起一道微薄却倾尽所有的堤坝!

“爸——!!!”

一声混合着极度惊骇、彻底崩溃和撕心裂肺的、非人的尖啸,如同被滚烫窑砖砸穿了头颅的野兽发出的最后哀嚎,从我撕裂的喉咙深处爆炸般迸发!这声音凄厉绝望到极点,瞬间撕裂了死寂窑膛的空气,疯狂撞击在厚重的窑壁上,发出嗡嗡的、地狱般的回响。积压了二十年的委屈、不解、被忽视的孤独、深入骨髓的怨恨,以及此刻排山倒海般将我彻底吞噬的、足以将灵魂碾成齑粉的恐怖真相带来的剧痛与悔恨,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唯一狂暴的、毁灭性的喷发口。

我双腿如同被生生斩断,身体像一尊骤然失重倒塌的泥胎,“轰”地一声重重砸倒在滚烫粗糙、布满灰烬和锋利陶片的地上!膝盖和手肘传来的剧痛完全被心口那如同被亿万块烧红的碎窑砖同时砸中、被滚烫毒烟反复灌入肺腑的痛楚淹没。身体像被扔进尚未冷却的窑膛般剧烈地痉挛、抽搐、蜷缩成一团。额头失控地、一次又一次地狠狠砸向那滚烫的地面,发出沉闷可怕的“咚咚”声,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喉咙深处压抑不住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痛苦嘶嚎和干呕!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岩浆,混合着鼻腔里喷涌而出的温热液体和呛咳出的黑色粉尘,汹涌奔泻,冲刷着脸上的污黑、泪水和滚烫的灰烬,滴落在散落一地的遗书碎片和那摊绝望的深褐色污渍上,将它们晕染得一片狼藉。我死死攥着那张被深褐色污渍、滚烫泪水、血沫和窑灰彻底浸透的遗书,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柔软的皮肉,渗出血丝,带来尖锐而麻木的刺痛,仿佛唯有这肉体的痛楚才能证明自己还活着,才能对抗那几乎要将灵魂彻底撕碎的悔恨与剧痛!

泪水、血水、滚烫的灰烬和黑色的粉尘模糊了整个世界。眼前黢黑的窑壁、龟裂的窑汗开始疯狂旋转、扭曲。一个无比清晰、令人心胆俱裂的画面骤然撕裂时空,血淋淋地展现在我眼前:父亲佝偻着被毒烟彻底侵蚀的残躯,蜷缩在窑口呛人的浓烟里。浑浊的毒烟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翻滚的黑龙。他脸上蒙着湿透的、发黑的粗布,露出的脖颈皮肤是病态的灰白与龟裂。他枯槁的、布满裂口和老茧的手,死死攥着一根长长的、探火的铁钎,身体因剧烈的咳嗽和窒息而不停地佝偻、颤抖。每一次将铁钎插入窑膛深处试探温度,那喷涌而出的致命热浪和浓烟,都让他如同遭受炮烙之刑般猛地后缩,发出撕心裂肺却压抑在湿布下的闷咳,粘稠的黑色血痰混合着无法抑制的呕吐物,从湿布边缘狼狈地喷溅出来,滴落在他被窑火烤得发硬的衣襟和滚烫的窑砖上……他就这样,在人间炼狱般的毒烟窑口,在生命的最后十八年里,日复一日,用这具残破的躯体,绝望地丈量着地狱的温度,只为给他的儿子,多挣一寸干净的明天……

“爸啊——!!!!”

我猛地抬起头,对着空荡死寂、只有浓烈粉尘与硫磺余味弥漫的幽暗窑膛,发出第二声更加嘶哑、更加破碎、仿佛声带已被彻底撕裂的、非人的悲号。巨大的痛苦攫住了我,像一个陷入滚烫灰烬的困兽,徒劳地抓挠、抽搐。目光死死锁在散落一地的、那些崩裂的粗陶瓮碎片上——正是他用命和污名封存的秘密。一种自毁般的、渴望与父亲共同吞咽这份滚烫罪恶的疯狂冲动瞬间攫住了我!

我像一头彻底癫狂的野兽,手脚并用地扑向最近的一块边缘锋利、还沾着滚烫窑灰的粗陶碎片!那碎片灼热刺骨。我伸出颤抖的、沾满泪血和黑灰的手,不顾一切地抓起它!没有丝毫犹豫,我闭着眼,带着一种献祭般的决绝,将这块来自地狱的、滚烫的陶片狠狠按向自己的脸颊!

“嗤——!”

皮肉被灼烫和锋刃同时撕裂的轻微声响,伴随着一股皮肉焦糊的可怕气味瞬间弥漫!一股尖锐到无法形容的剧痛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贯穿了我的神经!我死死咬着牙,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强迫那滚烫锋利的边缘更深地切入皮肉!我要烙!烙下这十八年来父亲每一次呼吸间吸入的毒尘!烙下他为了我,独自承受的这份人间至痛!

滚烫的陶片如同烧红的烙铁,在皮肉上留下焦黑的痕迹和深可见骨的伤口。剧烈的灼痛和撕裂感让我全身的肌肉都在疯狂抽搐,但我没有停下。鲜血混合着滚烫的灰烬和泪水,顺着脸颊、脖颈汹涌流下,浸透了衣领。身体因巨大的痛苦而剧烈地痉挛、弹动,但我死死按住那片滚烫的陶片,仿佛要将它嵌进自己的骨头里。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那陶片的温度在鲜血的冲刷下渐渐冷却,直到脸颊的剧痛变得麻木而沉重。我像一尊被彻底摧毁的泥塑,瘫软在冰冷与滚烫交织的灰烬里,背靠着同样冰冷的窑壁。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一阵阵地剧烈抽搐。每一次抽搐,都牵扯着脸上那道新鲜、狰狞、如同父亲窑场般焦黑破碎的巨大伤口。

浓烈的血腥味、焦糊味与窑灰粉尘的燥腥如同烙印,顽固地盘踞在感官的每一个角落。眩晕感如同滚烫的铅液,灌满了头颅。然而,就在这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痛苦与污浊的死亡之海深处,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却又无比清晰的触感,如同沉入深渊的陶片悄然翻转,极其缓慢地、温柔地浮现出来。

那不是视觉的救赎。

也不是嗅觉的慰藉。

是触觉。

一丝……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熟悉、无比干净的——刚刚冷却的、上好白瓷胚体那种细腻温润的触感?

不,不仅仅是瓷胚的触感。那细腻的瓷胎表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一点点父亲那双粗糙大手在无数次摩挲后,留下的、极其细微的、带着体温的圆润包浆?一点点……一点点属于父亲指腹特有的、因长年累月揉捏陶泥而形成的、厚实而稳定的……温度和力度?

这丝微弱而顽固的、属于器物与匠心的触感记忆,温柔地透过脸颊伤口边缘麻木的皮肤传递上来,如同父亲笨拙却从未缺席的守护,轻轻拂过那颗被灼痛浸透、被污浊淹没、被悔恨撕裂的心。它无法驱散那庞大的、令人绝望的黑暗与灼痛,却像滚烫灰烬里一块意外发现的、尚未被污染的温润瓷片,无声地证明着:在这片用生命和污名煅烧的焦土最深处,那份属于“林氏窑场”、属于父亲林魁山的、对泥土与火焰最初的热爱与虔诚,从未真正消失。

它只是被烧得太狠,被埋得太深。

我蜷缩在冰冷与滚烫交织的灰烬里,任由鲜血、泪水和滚烫的窑灰在脸上肆意横流。喉咙里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一阵阵地剧烈抽搐。每一次痉挛,每一次无意识地用脸颊触碰身下粗糙滚烫的窑砖,那丝微弱的、温润的、带着父亲指尖余温的瓷胎触感,便在无边的黑暗与剧痛里,更清晰地、更痛楚地浮现一次。窑膛外,呜咽的风穿过巨大的窑炉投柴孔,发出空洞而悠长的哨音,如同为这座沉默的烈火坟茔,也为其中那颗刚刚被真相烧熔又悄然凝结一丝微光的灵魂,吟唱的安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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