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呜,咳咳,这又是什么药?”
“呜,八成是迷药,千万别往里吸。”
左然和鲁巴使劲儿捂住口鼻,心有余悸的喘着气。
“好端端的女人用什么迷药!奶奶的,有诈。”
“废话。肯定有诈。但那女的肯定是假扮的。”
“为什么?你认识?”
“因为霓虹自己就是最好的迷药呀!”
“有道理,有道理。完了,秋棠不见了。”
等他们两人看向屋内时,秋棠和天心早已不知去向。
“一定是从窗户出去的。”
“那现在怎么办?”
“你奶奶的,当然是追了!”
左然听到这句话调头就跑,鲁巴却还在看着那扇敞开的黄梨木窗。
窗外风景如画。
人在画里,还在画在人里?
鲁巴这么聪明的人,却也傻傻分不清了。
山高路远,草青路长。
霓虹在去往欢弥山的路上。
天色黑浓渐去,露出诱人靛蓝色,这是将要飘雪的前兆。
“瑞雪兆丰年,可惜我看不到了!”
霓虹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即使天崩地裂,她也将一去不复返。而这条往来千万次的路,竟成了她人生最后的风景。
如果在白天,将能看到附近大块的麦田,金灿灿的麦穗低眉顺眼,女子般妩媚。接着,便是小桥流水映入眼帘,人家一户户,炊烟千袅袅,良田美池,鸡犬相闻,一派祥和。这里有着最辛勤的劳作,也有最单纯的相爱。霓虹向往这种生活,她的一生都在希冀这种平凡朴实的日子,但这种愿望只能是遥不可及。
她天生是名县官的女儿,父亲被陷害,母亲连带她一起遭殃。唯独只有她活了下来,虽然报了杀身之仇,却从此改变了身份模样。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天各有命吧。也许霓虹只能这样活着,别无他法。
马车轱辘声不停,驶向天宗的欢弥山。
这也是命运的年轮,驶向未知的年代。
十方一路相随,坐车头,策马扬鞭。此刻,他突然有些想念起他曾经的长发,飘逸潇洒,像此般在车头,必定会迎风飘扬,尽显沧桑。为什么他会这样想?
因为自古美人和侠客更配。
现在的十方却像个假和尚,头发只有寸长。他剃头发,是想摒弃烦恼。可现在,却又平添了烦恼。
也是,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
“十方再快点吧!”
“再快马匹就吃不消了!你放心,就快到了。”
“谢谢你,十方。”
十方没有回应。
“我到了,你就快走吧!不要逗留。”
“我是走是留,无人能左右我。”
“十方,我知道你武功高强,但这不是武功能解决的事。”
十方无言。
“再说,这些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现在已经有关系了!”
霓虹掀开车帘看着眼前小二打扮的男子背影,淡淡出神。
这个男人本来就是个迷。
而她对于他,可能是谜的底。
可这终究只是他一厢情愿的阴差阳错。
霓虹不希望再有无辜的人卷入这笔陈年旧账,她只想由此始由此终,不要再开出旁枝细节,徒添悲伤。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朝朝最后的音容,蜜饯般甜腻。人虽已远去,但却永远活在了霓虹的世界里,不再遗忘。
“我一步都不会离开你!”
十方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
“十方,我真的不是你认识的南荣瑾。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执着,毫无意义!”
霓虹这样以为,十方却不会这样认为。
因为在他心中,只要认定,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而你是否真的叫南荣瑾,此时此刻真的还重要吗?
十方不知道,他只懂不管是十方还是叶无闻都只因这个人才有了活着的意义。
那是他毕生的希望。
那是花草树木迎光的方向。
“没关系,你不是南荣瑾,我也不是十方。”
灌木丛丛,曲径通幽,这是欢弥山的路。
天宗在山中深处。
马车一路狂奔,扬起尘土阵阵。
大树参天,罅隙间是星星点点的月光。终点近在眼前,可前路却深不见底。
马儿喘着粗气,看来已经耗尽了气力,举步难行。突然,烈马一阵吃痛般嘶叫,前肢跪地,马车顷刻间前倾欲翻,重重的砸在了烈马精壮的身躯上。
眨眼之间,十方已经牵着霓虹的手踮步跃出,一前一后稳稳落在十丈远处。
回首处一地鲜红,轼辙凌乱,满目疮痍。车下的马身还有些略微呼吸的起伏,双眼含泪,悄然逝去。
他只是不能言语。
可无声却比有声更加撕心裂肺。
这是匹老马了,霓虹出乘都是他载,风雨无阻,七载有余。在这么一个不近人情的天气遭遇横祸,实在不该是他的结局。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你的马知足了!”
四周暗处传来一句人声,由远及近,飘忽不定。十方屏息静听,却分不清来人的方位。
“叶无闻,不做剑客,改做护花使者了!”
“洞天客,我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如此纠缠不休!”
“我们之间没有,但我和你旁边这位美人却有!”
风萧萧,天空和大树之间,五名白衣人缓缓而降,像是五颗白色的流星,一齐落在十方与霓虹的跟前。他们依旧是戴着白色的面具,唯一可见的双眼,也融化在这浓浓的夜色里,分不清彼此。
终于还是来了,霓虹从十方的身后走出,手拿一枚响箭,将它射向空中。兰花当空,凄美绚烂。这是给天宗众人的信号,也是她此生的句号。
死亡需要证明。天宗的弟子们,就是最好的目击者。
“还想搬救兵?”
“和他们无关,这是我和你的恩怨!”
霓虹挺身而出,踏着十方的肩膀,出剑刺击。
十方看着她踏雪无痕般的飞燕身影,恍若隔世,好像她就和当初离他远去一样的决绝。悲从中来,十方念及过往,仿佛再见了当时的景象。霓虹不知,她只是一味的前冲,带着刺鸟的墓志铭,扑向了站若青松的怪客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