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飘落的雪花,遮掩了这座城市的喧嚣。初雪,如碎花漫天舞的优雅,聆听到的只有空心的怜美;如玉箫随风漫的潇洒,聆听到的只有空灵的天籁。雪满大地的样子,真的是久违了。
从高一起,她就喜欢上了初雪,喜欢茫茫落雪中初动情愫的感觉。少说也有四年了吧,那些深埋心中不为人知的羞涩;那一幕幕如火如荼的青春画面;那每逢初雪时,愈发浓厚思念的味道。
是时候了,想说就说出来吧。
她缓缓地从包里拿出手机,再已不是曾经那个把手机放在裤兜里然后歇斯底里抽出来的少女了。轻轻地又带有一丝丝紧张地背得滚瓜烂熟的号码。哎,尘封四年的手机号会换主人吗?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The number…”呵呵,上天不知道她是特别信命的吗?缘啊,是不是从毕业那一刻起便注定他们二人要形同陌路?那她希望永远也不会长大,永远做他三尺讲台下的学生。
地面上印出两行离人的脚印,渐渐地又被循循续续的塞满回忆的初雪无心亦或是无情的湮没。
“回来了?外边天冷,趁热吃点。”母亲张罗着收拾她的高中课本,似是有心却无心地说:“闺女啊,你看你的书都这么狼狈,可唯独这语文书完好无损。”
她忽然想到什么,立刻放下手中的筷子,任凭它从桌子上滑落。她疯一般的在一堆语文书中翻找着,急迫的样子让她看起来有些失态,如同心脏病突发者疯狂地找寻药丸一般。这一系列的动作似乎没有让母亲感到惊讶,倒是平和的脸上多了些复杂的淡然。
“找这个?”母亲从抽屉里拿出一本语文必修一的课本,她丝毫没有注意到母亲的异常行为,而是瞬间被那本书给融化了。她记得,第一页,有他的两个号码;第二页,有用不同颜色的笔写下他的名字;第三页,又给他画的Q版肖像;第四页…那时候的自己,懵懵懂懂。对了,他的号码,另外一个是他家乡的号码,长期在外教学的他不常用,她竟也忘记了。
雪仍在下,刚刚一激动跑出来时忘带外套,她不断地往手里呵气。无法压抑的兴奋使她拨打号码的手不停颤抖。她不知是否会如上次那样有着激动却空留失望。
“喂…”
记忆中的烟火还在弥漫,那低到尘埃里的热烈,烧出的是氤氲着朴素情怀的思念;熟悉的声音,那样的温柔缱绻,大快朵颐一辈子也不会感到厌倦,那是爱他到心口的香甜。
“喂,”电话中传来第二声,她才回过神来。
“老…老师,还记得我吗?”过了这么多年和他说话竟会变得如此忐忑。
“是课代表吧?”他记得,他没忘。
“老师,还在那所学校教学吗?”
“奇怪,你不是来问我作业的吗?今天怎么越说越离谱?”呵!她不禁自嘲,她忘了一切都在变化,包括他的科代表。本以为他把家乡号码给了她,是对自己的不同,原来,他对所有科代表都是如此,或许这样只是为了问作业更方便吧。
落雪从毛衣的缝隙中浸入她炽热的肌肤,有种浸骨的冰凉。不知是泪水还是融雪从她脸上轻轻淌过。
“不好意思,我打错了吧。”愈发哽咽的声音让她想尽快结束对话。然而就在几乎要挂断的那一刻她清晰地听到了他喊出来的她的名字。久违的笑意浮在她的脸上,有如一潭秋水知足地享受着被微风卷起的波纹。真好,他记得她。
“老师,可以见你一面吗?”“我想看一下你是不是变得更帅了。”她企图用玩笑消除两人之间的尴尬。他沉默了一会儿,“二十分钟后学校操场见。记住,不准迟到。”“是!”似乎又回到了当初那个学生时代,仿佛她仍是他的学生,他仍是她的老师。
她满怀热情地奔向那个她曾经无数次驻足观望他的操场,仿佛看见了四年前初雪那天那个天真无邪的女孩兀自开心地在操场上大喊着深爱的人的名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今年的初雪越下越大,指尖微触即融得雪花片刻间变得坚硬无比。偌大的操场上唯她一人围着操场走着。凛冽的寒风不禁使她打了个寒颤。说不出的兴奋,她终于要向他坦白了。他会怎样想?会很严肃?还是会很吃惊?她不断地重复着四年来最想对他说出来的那句话——我遇见你,我记得你,这座城市天生就适合恋爱,你天生就适合我的灵魂。她的心里忍不住泛起一阵阵热潮,早已把这冰冷的世界抛置九霄云外。
一圈,两圈…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她的脚印,她不想再一个人了,她要振作起来,她要鼓起勇气。
可是…一个小时了。他从来都是最注重时间的,以至于她上他的课从不敢迟到。炽热沸腾的心在猎猎寒风中慢慢冷却。
终究,他没有来。其实早就知道结果了吧,可是心里还是期盼着的,现在死心了吧,再也没有奢求了吧,其实不见了也没有什么,就当是一场梦幻泡影吧。毕业了,连朋友都不算了,那通电话,那个约定,只是自己荒唐的谬想罢了。
如同紫罗兰一般,给人致命一击的永远是那朵风城玫瑰。
然而就在转身的那一刹那,却分明听到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叫着她,
“课代表。” 这一声呼唤幻化无尽沧海与桑田。
她僵硬地转过身,目光近乎呆滞地看着他,仿佛冰雪在消融,仿佛万物在静止,仿佛她要把一生停驻在他刹那间的温存里。他小心地呵护着怀中那本书向他走来。
“不好意思,雪下得太大,给你买书的时候路上耽搁了很长时间,久等了,很冷吧?”她没有说话,仅是微笑着摇摇头,不知为何鼻子酸酸的。她轻轻地拍去他肩上的落雪,接过他手中那本暖暖的书小心地放在包里。
她最终把属于这个冬天的秘密埋藏到岁月烟尘企及不到的地方。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只是她的背影,终究还是孤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