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善六岁了,该上小学了,其实原本是只需要读一年幼儿园就能上小学,但是当时的校长觉得善善比其他人都要小一岁,没到上一年级的年龄,原本同年级的同学都已经在上一年级了,只有善善,多读了一年。
开学那天,天刚蒙蒙亮,奶奶就给她扎了两个高高的马尾,系上翠绿色的花绳——那是赶集时特意挑的,衬得善善像棵嫩生生的小葱苗。她站在镜子前左扭右扭,辫梢上的花绳一晃一晃,像两只振翅欲飞的绿蜻蜓。
教小学的每个班只有一个老师,每个年级也只有一个班。善善还是那么讨人喜欢,圆脸蛋上总挂着笑,谁见了都要捏一把。可一年级的老师却让她有些发怵——那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姓陈,叫陈奎,也就是当时的校长。他总是穿着浆洗得发白的老式西装,领口别着一枚生锈的钢笔,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连粉笔灰落上去都要滑下来似的。
开学没几天,班里选班干部。善善因为嗓门亮、胆子大,被推举当了班长。她心里可骄傲了,回家路上故意挺直腰板,让胸前的"两道杠"在夕阳下闪闪发亮。可这份得意没持续多久——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管人。
那天早晨,教室里闹哄哄的。同学们像一窝麻雀似的叽叽喳喳,有人甚至蹲在板凳上比划昨晚的动画片。善善唯一能做的,就是“记名字”,同学们也怕被记名字,每次都求着善善说“能不能不记我名字,我不会再吵了”,善善也不是真的想记他们名字,只想通过这种方式让他们安静下来,每次记完都是偷偷的把名字擦掉,不会交给老师。小孩子嘛,最是活泼爱讲话,答应好没几分钟,刚才的认真就像被橡皮擦抹去了。善善站在讲台边,手指绞着绿花绳,声音细得像蚊子叫:"该、该早读了..."没人理她。
突然,门"砰"地被推开。陈老师铁青着脸大步走来,善善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挨了火辣辣的一巴掌。她的头猛地偏向一边,辫子上的绿花绳松了半截,晃晃悠悠垂在耳边。教室里瞬间死寂,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她。
"班长是干什么吃的?"陈老师的声音像钝刀刮过磨刀石。善善耳朵嗡嗡作响,脸上烧得发烫,分不清是疼还是羞。她死死盯着地上的一道裂缝,觉得自己的影子正一点点缩进那道黑黢黢的缝隙里。
那天放学,善善磨蹭到最后才走,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处境。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可辫子上那抹翠绿,再也飞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