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暗里闪过一个黑影。老袁头惊了一下,“谁?”他大喝一声,向黑影追去。黑影没跑出去几步,就被老袁头追上,不知是被什么绊了还是咋的,黑影猛不丁“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起来!”老袁头喝道,见黑影没反应,他揪住黑影衣服将其拽了起来,另一只手一把扯下了裹住其头和脸的围巾。蓦地,老袁头吸了一口冷气,怔住了。虽然星光暗淡,眼前人的一张脸还是看得分明,是个女的,白净的脸上透着冷峻,那乌黑深邃的眼眸,高挑的眉,挺俏的鼻,无一不像雕刻一样。
“大哥,求你放了我吧,我这是第一次……”
“为什么要偷?”
“我……孩子上学要钱。我又没什么来钱的路子,就……”
老袁头一听,心下一软,抓着她的手不由松了,“今天暂且相信你一次,不要让我再看到有下一次。”
“嗯嗯”女子连声应着,转过身向前跑去,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望着远去的黑影,老袁头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矿山的开采,遭到了山下村民的阻挠。先是老头、老太们结队来坑口闹,老板为每人买了一袋大米,平静了。过了一段时间,洞口的电闸又总是跳,有时空气压缩机正在工作突然就停了电,水泵也停止了工作,钻头卡在岩石里,怎么也拔不出来。村电工说,矿上电器功率太大了,电线无力负荷,得架独立变压器。
谁也不傻,都知道什么原因。
问题反映给老板,老板很生气。他不住在矿上,住在县城里,事多如麻,跑一趟不容易,何况这也不是跑跑路就能解决的事。老板并不是本县人,他原来在市里某行政机关当官,看朋友贩煤挣了钱,就干脆下了海。老板打电话说:“安变压器就安吧,倒霉!”
村电工悄悄给老袁头说:“也不用非得安装变压器,每月给我拿一千五百元管理费,我把村里的用电调配调配就行。”
一千五百元,有些狠。矿山目前只有支出,没有收益。只有把矿石拉到选炼厂,才有收益。选炼厂虽然不远,但开机要三千吨,而洞里采下的矿石离这个数还遥遥无期。老袁头的徒弟张晓明中专文化,在这些挖矿汉子中最有文化,他坚决反对给村电工付这份窝囊钱,说这是敲诈。他主张从老家找一帮年轻人,给电工点颜色瞧瞧。他的提议被大家否定了。但后来,听说电工家有段时间,窗玻璃总是莫名其妙地被石块砸烂,再后来就没事了。
白峰山尚在生产的坑口有十多个,每个坑口都有数量不等的工人。算起来,每天需要的生产生活物资不是个小数目。有一支背脚队承担了转运任务,他们大多来自山下各个沟口的村子。
背脚队大部分时间有十来个人,领头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姓杨。这支队伍在这里扎根有些年头了,他们特别能爬山路,称得上穿山岭如履平地。他们的背篓也特别能负重,往山下背矿石,好劳力能背四百斤,差点儿的也能背两百斤。他们人手一支手杖,行走中当拐,歇脚时当顶。那速度,那稳定劲儿,不差于一匹骡子。老杨一年四季都在矿上,白峰山就是他的家。
这天,老杨的背脚队来到十八坑,他们此行背上来了许多生产生活物资。在一众背脚人中,有个女的特别扎眼。她着青黑色衣裤,头上扎着同色围巾,一身素净打扮反衬得她整张脸愈加白晳。那俊俏又透着英气的眉眼,让老袁头一下子想到了那晚逮住的“黑影”。而她在看见老袁头的瞬间,也即刻垂下了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