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时,老板电话中已经把条件说得很清楚了,这会儿不过是再重复一遍而已。
大家都没有异议,但干不干、怎么干,还得进洞看情况。所有人都清楚,这种活儿,一旦上手,中途很难再退出来,挣也罢,赔也罢,都得硬着头皮干到底。
在坑口的神龛前,老袁头他们几个上来的人向山神、土地和财神爷点了一炷香,而后才吃晚饭。饭后,老袁头带领几人进了矿洞。、
整个矿洞并不太深,从坑口到最远处有两千米。洞里布满了岔道、向上的天井、向下的斜道。向下的斜道里蓄满了水,清幽幽的,不知道有多深。有一些岔道被石块堵住了,封了水泥,这是打穿的地方。有些地方用木头做了支护,上面的石头龇牙咧嘴,只要轻轻一碰就要垮下来。支护的木头上,长满了白花花的树菌。
在向东的岔道尽头,露出了一道矿体,裸露出来的部分有三四十米长、二十厘米厚,呈四十五度倾斜状。矿体上,前人打出的一朵梅花状掏心孔还在,这是整个洞内发现的唯一矿体。看矿石的色泽,老袁头觉得品位并不高。但仅凭经验判断远远不够。几人找来了锤子,沿矿体敲打下一片片矿石,用食品袋包装起来,它将被送到山下的化验室检验成分和含量。大家一致的想法是,如果矿石有价值,就在这地方开干,如果品位太低,就拉倒散伙。
走在出洞的斜坡通道上,老袁头带的徒弟周晓民贴近低声问:“师傅,干不干?”
老袁头没有回答。周晓民注意到,一脸凝重的师傅那头板寸已是星星点点,他记得他好像才四十岁。
出了洞口,天已经擦黑了。风从山顶刮下来,碰在高空的缆索上,发出吱吱的声响。山上不通车路,所有物资需要高空索道运输。缆索在高空中布出了一片天网,由此可以想见矿山生产巅峰期的壮观和忙碌。而眼下,除了少数偶尔使用,大部分已经废弃了。
带出来的矿石样品,按照不同位置来源被分成三份,由老袁头带到山下的风岭镇化验,这是必做的环节,结果出来大约需要三天时间。在等待结果的时间里,大部分人除了吃饭就是睡觉。
他们八人来自不同的小地方,但大都是安徽的,也算是同乡。只有杜大壮来自河南,豆牙来自四川。
化验报告单拿上来的那天,他们差点儿散了伙。矿石含金量太低了,计算下来除去各种消耗,连每天饭钱都挣不出来。这也佐证了上一拨工人为啥离开,明明掘进那么远打出了矿石却不开采,当初一定是化验过了,没有开采价值。
老袁头不想就这么放弃,他对大伙说:“既然来了,索性就拼一把,如果三茬炮过后,矿还是老样子,咱们再撤!”几个人也都答应赌一把。
第一茬炮效果太不理想了。透过炸药释放的滚滚浓烟,出现在老袁头矿灯光柱下的矿石连一架子车都不到,不但矿石没有爆破下来,反倒带落下来很多黑色的毛石。毛石是不含金的,掺和在矿石里,将大大拉低矿石的含金量。
第二茬炮效果就好多了。矿体被爆破的破坏力掏进去深深一条槽。更重要的是,钻头进入到矿体,明显感觉到了矿石的变化,钻孔流出的水阵阵发黑,伴随着一股股淡淡的火药味。这是矿石中的含硫量在变大,硫金共生,有硫才可能产生高含金量的矿石。
开矿行业有一句话说,穷和富就隔着一层板。穷和富之间,成功和失败之间,就差着一茬炮的厚度。突如其来的惊喜,就像漆黑夜空中点亮的明灯,又如同阳光穿透乌云,让老袁头他们的脸上瞬间变得明媚起来。
他们的眼睛都发出了亮光。爆破过后的矿石明晃晃,黑乎乎,闪着奇异的光。他们不约而同人手抓起一把矿石,攥在手里,如同捧着沉甸甸的命运一样。有人喜极而泣,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有人高兴得手舞足蹈,大笑不止,几人高声叫喊着:“我们要发财了!发财了!发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