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儿时,我们属于比较淘气顽皮的那种野孩子。常让大人操心。而大我们十来岁的丰哥,听乡里乡亲讲,是个乖好孩子,非常懂事,很孝顺。
丰哥什么时候回乡,我着实没有印象。就像他当兵离乡一样,很平静。村子里的小河,依然静静地流淌,清澈见底,水草肥美。丰哥,他按张孃的意志,相亲,娶妻,生子,在原来的山乡里生活。
也许在张孃看来,儿子能守在自己身边,总是一种安全,幸福吧。她这样帮儿子将婚结了,有了孩子帮忙带孩子,对得起自己死得早的老公,让丰哥安个家,有后人。就算完成一件巨大的任务一样。
反正后来我知道丰哥没有进入城市,没有去打工,就守着几亩薄田,种些农村经济果木,养些鸡鸭。也没听说他去反映争取什么。或许在他看来,前线的杀敌事情,就是一名战士应该做的,没有什么值得炫耀。在母亲操持下,在靠近村子学校的机耕道旁,他们家后来新修了一座小青砖瓦房。
丰哥不多言多语,但是爱微笑。你可以发现他随时都将笑容不经意挂在嘴角。仿佛天生就是一个爱笑者。对他母亲非常好。对从坝区嫁到山里的漂亮嫂子。那个真的是好着呢,百依百顺,心疼啊。好像是抱在手里怕疼,含在嘴里怕化。很少让嫂子下地干重活。他就像一头不知疲倦的牛,每日屋里,坡外,都是他在操劳。
他的立功事迹,山乡里早就没人再有传说。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好说的。就如解放时土改,那些积极分子,得个乡里的什么红字奖状,稀松平常。‘’光荣之家‘’的缀红花匾额,静静地注视太阳东升西落。
丰哥在他儿子出身后,家务更重了。他明显老了一头。原来还比较白皙的脸庞,也如大地的颜色。
这时候,可能村里的老人们觉得丰哥还是很能干,也年青。大家一致推举他当大队支书。觉得他可以带领好全村人。
丰哥在老民兵连长帮助下,走马上任。他身上别着一把弯刀,据说是从越南人手里缴获而来。离开部队时,部队特许丰哥带回家,作为一个纪念。弯刀特锋利,劈柴剥竹,不见锋刃卷口。丰哥告诉村里人,他要用这把战场上带回的纪念品,带领大家走出一条新路来。
于是,新‘’官‘’上任,第一把火,修路!
我们那里是山区。最难就是行路难。以前进出山乡,都是羊肠小道,在陡崖上,如猴子一般爬上爬下。我有难忘的体会。虽然我后来念书,离开山乡了,每每回忆起那时在悬崖绝壁上,攀援棘藜,还心有余悸。
虽然已在老支书带领下,我们村是全乡第一个靠全村人投工投劳,初步修通从江边蜿蜒盘旋而上的简易毛胚泥质公路。那是晴天行路可以,雨天就是半脚泥深,惘论通行载重汽车。
丰哥说,我们还是靠自觉,大家一起来修路。先用碎石碾压铺成可以通行拖拉机的公路。他想法去乡里找拖拉机拉碎石。但是需要全村人,尤其是男劳力,多出力,去山下江边,敲鹅卵石,敲打成可以铺公路的碎石。
号召一发出,大家自觉行动,真的好单纯厚道的村民。
没有谁动员,或者劝说,忙完地里农活后,一早或一晚,自觉从悬崖上的几条羊肠小道,下到江边。叮叮当当,敲打石头,大会战模样。连我都曾利用周末放学回家,都去江边,帮父亲,哥哥敲打鹅卵石。虽然手指起泡,起茧,也很疼痛。可是我到今天都还很享受那双手抡动大锤,先打碎大块鹅卵石,让后坐在石头上,再用小榔锤,将解块的鹅卵石放在双脚间,一下,又一下,对准敲打,将百十斤大小的鹅卵石敲打成鸡蛋大小的碎石,以便适合铺路。
晚上从江边回家的村民们,手里举着火把,抄近路,在观音崖陡峭山崖上游走,还真的如火龙。
江边基本都是我们村子的人,为修碎石路面公路,在那块叫‘’官河坝‘’的乱滩石坝子里,叮叮当当震天响,像个大战场。大家说说笑笑,很快就敲打好了碎石,堆成一堆堆小山。
丰哥安排乡里的手扶拖拉机,每天突突往返在省道和到我们村的机耕路。又拉来石碾子,发动青壮年男同胞,通过人力,肩膀带动绳索拉动碾子,压碾压实泥泞路面。大家齐声喊着号子,‘’嗨嘬~嗨唑,嗨呀嘬~咯喎!‘’一阵阵响声,激情回荡在山间。那场面,我如今仍历历在目的感觉。
通过主要利用两年的农闲时间,近七公里的机耕道,在丰哥号召带领下,总算按今天的眼光看,硬化起来。要知道,当初从我们山下经过的省道,也不过就是鹅卵石碎石路面而已呢。不过我们的进山路,窄一点罢了,反正村里的第一台手扶拖拉机,也开始突突突,跑得欢畅。这台拖拉机进山时,丰哥还专门请了只大公鸡,挂红祭祀,祈愿这台拖拉机进出平安。村民也进出平安。
回乡结婚生子的丰哥,带领全村人,干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将粗通的毛胚泥路,硬化成鹅卵石碎石路面。我们山里的竹、木、茶叶、蔬菜等可以通过拖拉机进城,山外的化肥,油盐可以进山,而不再是人力背挑扛抬。
——應緣荼仁,2018年1月6日,行路中疾笔写就。配图源于网络,拍摄者‘’斜江客‘’,本处仅作美化,如有侵权,请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