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的照片刷遍了朋友圈。连我这种屏蔽了微信半数以上好友的人都没能幸免。有的人笑称:“好像葬爱家族开年终大会。”
18岁那年我刚经历了高考进入了意味着“解放”的大学生活。那年我真心实意地相信着,在我人生的某个阶段结束,开始进入下个阶段的时候会遭遇某一个类似“解放”或者“自由”的时刻,可以随心所欲,摆脱控制,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用去获得许可,也会被当作“真正的大人”一样对待。我可以不用再偷穿妈妈的高跟鞋,不用再为跟朋友通宵达旦而编造借口,不用再躲在顶楼抽烟怕被教导主任抓住,不用再面对无休止的试卷和考试。然后,10年过去了,有些“自由”我争取到了,有些我明白,其实是不可能获得的。
如果18岁的时间节点还不够靠前的话,我可以继续把回忆的时间节点往前调,调到从我有记忆的时候开始。很多我很珍视的东西,从我有记忆开始至今都还伴随着我。有些慢慢的我不再喜欢的但却是能够认证who I am的东西,我也都尽力保护它们不被时间吞噬掉。毕竟说到底,我的人生目标不是成为一个圣人。大部分时候,为了不被洪流休整成圆润但千篇一律的鹅卵石,似乎只能躲在某个能够抵挡海浪冲刷日晒风吹的地方,这个地方现在看来就是我至今未离开的学校。这个地方没有象牙塔那么洁白无瑕,但是却足够让我在其中不断加固自己的棱角,让她们不只是随意伸出的犄角而是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岩石的石锥。只是她们在我看来还都很脆弱,不知道真正走出学校的我在接下来的十年里会失去些什么。
回顾过去的十年,18岁的我没有什么好让即将28岁的我去羡慕的。我18岁有的东西,现在都还有。而我现在有的,是我18岁的时候绝对没有的。十年间,我见到了更大更美的世界,瞥见到了人性可能的极端美好,也了解了人性的极端丑恶。我读了更多的书,走过了更多的路,对人生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对自己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对一个女人来说,俗气一点,我的体重和我18岁的时候没什么区别,而我也并没有比我十八岁的时候显得更老。(我觉得这要得益于我一直以来都长得比实际年龄老相一些。)
在不懈的坚持努力下,我和我的父母之间终于可以不用隔着“我都是为了你好”和“你什么都不懂,我懒得解释”等等这些话来沟通,我终于能在我父母面前毫无压力的做我自己。我可以抽着烟跟老爹散步,可以在文身之前先告诉父母一声。我可以很直接的告诉我的母亲,我最终要扔掉我学习了10年的专业,因为我真的不喜欢,也不快乐。我对于父母的恐惧减少了很多。我知道,他们是怎样也没办法停止责备我和停止希望我更好的。但是我终于敢对我的父母说:“你们要能接受我按照你们的期待去成长的那一部分,也要能接受我不按照你们期待成长的那一部分。”而不用害怕他们会因此而不再爱我或者因为让他们失望他们就会少爱我一些。这种和解,变成了在面对每天都是不一样的世界时,保有动力的最重要的原因。
2017年是我和狮子先生在一起的第七年,我一直都对七年之痒有点耿耿于怀,毕竟从生物学角度来说人的细胞也是每7年就完成一次全部更新。以我对我自己的了解,我一直对我自己的持续性都没什么信心。可是7又是我的幸运数字,这个时候,我想一点迷信应该是很有帮助的。下半年是我跟狮子先生在一起之后最无可挑剔的一段时光。那种感觉有点类似再次进入热恋。我们就是盲目地觉得跟自己在一起生活的对方什么都好,好到自己想要把全世界最好的都捧到对方面前。欣慰的是,我们是因为对彼此十分了解,而不是因为真正的盲目。现在想想,可能因为我是一个十年如一日不改变口味的人吧。我可以连续十多年去饭店只点一到固定的菜,十多年喜欢一个偶像,十多年只爱做某一件事。我喜欢的事很少,可能就是因为它们很少,我不需要在太多东西事情上分配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所以数十年如一日的喜欢似乎是一种必然。因为没什么来分散我的注意力。
我遗传了我父亲的冷静理智,有原则和心狠;同时遗传了我母亲的对人善良和永远不能停止对自己的要求。在我发现我的性格里装着我父母如此不同的个性之后,更让我惊讶的是,两个这么不一样的人是如何如此相爱的度过这么多年的。尤其是,在我的记忆里,有些日子真的很艰难。
有一个朋友问过我:“你是从哪里获得力量呢?”我想了一下,回答她:“我想是,从我父母那里吧。”我的父母都是从有我记忆开始,就没有怎么变化的人,这是一项很难得的成就,很不可思议,我看着他们如何在千变万化的世界里,站在自己的原则上,不肯与任何人和事妥协的样子,我想,那是我力量的来源。只要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像他们那样的人,我都相信,这个世界会越来越好。
因为,我们都还没放弃。
2018年,我期待遇见更好的自己,唯一的愿望就是2018年12月31日23:59分的时候,依然期待未知而不是回顾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