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姐和我哥经过六年的爱情长跑后,嫁到了我家,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年底,北方的腊月天还是很冷的,但是他俩家伙那天,村里非常热闹。哥哥带着迎亲车队凌晨4点左右就出发了,迎亲回来时天已大亮,家里的亲朋好友都来了,邻居乡亲也来了很多,总之那天来的人,在我眼里可以用人山人海形容,倒不是因为别的,纯粹就是因为亲戚朋友多,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兄弟们本来就多,我父母他们这一辈的兄弟姐妹也多,然后我们这一辈稍微少一些,但每家也至少两个孩子。
燕姐跟我哥结婚时,婚礼还都很流行磕头钱,就是新郎新娘拜完堂之后,院子里的人都往后退,腾出很大一块地方,一张实木方桌,两边各一把实木的老式座椅,都用正红色的布装扮着,喜庆里透着着威严感。
然后司仪退场,换成掌管村里喜事的一个有身份的人,村里人称呼他包会计,以及两个帮忙的副手。包会计他们站在方桌和座椅的左后方的一个圆桌那里,铺开早就准备好的一本尺寸很大也很厚的账本,拿起毛笔准备好,一个副手则端着一个方形的铺着正红布的金属托盘,一切准备就绪,包会计开始指挥着按辈分叫号入座,都是一对一对叫号,从爷爷奶奶这边的辈分和亲缘关系远近。被叫到的人坐到椅子上,接受新人的两个叩头,授完磕头礼之后,从口袋掏出提前准备好的礼金,递给包会计的另一个副手,副手当众撕掉礼金上缠的红色纸带,把礼金展平,并当众喊出XX礼金金额是多少,并把展平的钱放到端金属盘子上,而与此同时包会计会在账本上从右向左竖着写下哪年哪月哪日Xx礼金多少,然后就是叫号下一组入座接受磕头礼。
印象里那天的磕头礼进行了好久好久,好像是那几年里村里新人结婚,磕头礼进行的最长的一次婚礼,包会计他们每次喊出礼金,看热闹的都在窃窃私语,其实那时候礼金金额我听到的最高的是600块,最低的是20块,包会计他们计算总数和核算总额是在磕头礼结束后,安排好客人入席后,叫上我父母 燕姐和我哥单独核算的,具体是多少我不清楚,只是听大家讨论说是很多,后来还总有邻里调侃我哥,说他娶个媳妇赚大了。磕头礼结束后稍作休息,新人每一桌都要去敬酒,个别桌上还要每个人都要敬一遍酒,好在我哥酒量大,那么多桌敬酒下来愣是没醉。
相比村里人关心的磕头钱赚了多少,我更关注的是村里人讨论燕姐出嫁,她娘家人怎么没有安排辈分长一些的人来送亲,只来了个大姐和妹妹,说燕姐娘家人不重视啥的,说我哥捡到宝了什么的。因为同辈的人比如燕姐的大姐,给礼金是直接记录,不能受磕头礼的。其实燕姐结婚时,燕姐她们已经有了后爸,后爸也有一个儿子,儿子比大姐大一些。燕姐妈妈和燕姐后爸重组家庭时,大姐已经成家,燕姐的妹妹也早已加入了他们的打工队伍,说直白一点,燕姐姐妹三都可以自食其力,不存在带拖油瓶再次家人的说法。至于燕姐她们跟她们后爸的关系,该怎么说呢,用燕姐自己的话说就是一般吧,没什么感情但也不排斥,女儿回家看妈妈时,见了面也会叫一声爸,她们那哥哥比较温和,性格有些腼腆,后爸和那大哥都对燕姐妈妈还不错,日子就一直过着。至于燕姐结婚送亲这事,是燕姐姐妹三跟她们妈妈协商过的,家里的叔伯拜高踩低,不需要他们,就大姐和妹妹送亲就行,当然燕姐妈妈还让大姐单独包了1000块钱说是女儿出嫁给的压箱钱,跟燕姐的大姐出嫁时一样。燕姐的大姐出嫁时,对方是小学同学,直接步行去家门口迎亲的,他们那边也没有什么复杂的礼节,拜堂后就算是礼成了。
通常婚后第三天要回门的,燕姐说她们那边没有这个礼节,回不回门都行,而且她大姐那时候距离那么近也没有回门。但是家里人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回门,于是我爸妈帮燕姐和我哥置办了一大堆柜门礼后,租辆车回门了。在我爸妈看来,燕姐的娘家虽然是重组家庭,有时候的确会被人背后说道,但是燕姐嫁到我们家,以后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婚后回门这件事要重视。虽然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是在那时,我们家人重视燕姐,那燕姐的娘家人尤其燕姐后爸那边的亲戚就不敢轻视燕姐,以后燕姐回娘家背就能挺得更直,燕姐的妈妈后面日子也能过得更顺心些;另外,重视这一次回门,也是让我们这边的一大家子亲戚都知道我们家娶进门的是一位好儿媳,是我哥的好媳妇,自家人谁背后乱嚼舌根那就是存心找事,到时候别怪不留情面。
燕姐和我哥他俩婚后继续回原来的酒店打工,那时候工资已经不再是一个月两三百了,已经涨到了一人一个月800多块钱。他俩婚后第一年没有要孩子,想先存点钱后面自己做点小生意,毕竟不能做一辈子服务员。婚后一年肚子没动静,村里多少也能听到一些嚼舌根的话。一直感觉很奇怪,村里不管谁家娶媳妇,总有人一直不辞辛劳的帮别人家儿媳妇算着日子,只要婚后一年内肚子没动静,村子里就会传一些谁家娶了个媳妇,过门一年多了肚子还平平的,不知是不是不能生之类。那时候听着这话心里是真窝火,恨不能直接怼回去,什么时候要孩子,关你屁事,咸吃萝卜淡操心,吃饱了撑的。不过始终没有发做过,一来通常听到这话时已经是自家亲戚里的长辈们转述他们听来的话,二来嚼舌根的人三三两两的,嚼起舌根来也不是一直指名道姓,想抓确凿的把柄也抓不到。
听我爸妈说当燕姐因为跟我哥结婚一年了肚子还没动静的时候,也没有逃过暗地里嚼舌根的那双“法眼”,我哥脾气火爆一些,放出狠话如果揪出始作俑者肯定会胖揍一顿,燕姐倒是很平静,她还劝我哥让我哥不要生气,说不管哪个村里的人都这样,家长里短的,也不可能去堵住别人的嘴,还说日子是过给自己的,过不好没人会帮你,过好了别人会奚落你,没有谁是真心希望你能过好,别生那种气,不值得,自己好好赚点钱,把家里的条件再弄得好一些,后面要小孩,条件也能好一点。
后来第二年他们要了宝宝,十月怀胎后生下了大女儿,一家人高兴的不得了,爸妈升级为爷爷奶奶,两对双眼皮的大眼睛愣是整天笑的眯成了单眼皮。年底办满月酒席,村里热闹的不行,七大姑八大姨的都来了,感觉上跟结婚办酒席的来人数差不多,村里摆酒席的场地和主街两边摆的满满的酒桌,每张桌子周围都坐满了人,露天的厨房,村里的厨子几乎都被我爸每人一条将军烟请来了,记账的毛会计自然也出席了,不过这次倒是一直坐在临时搭的棚子下面,边喝茶,边时不时地记一下账目。整个场地很热闹,人又多,完全没什么腊月天的感觉,很暖和的,冬风一吹不觉的刺骨倒觉得还挺凉快。
日子过得很快,燕姐的大女儿转眼已经两周岁。那年燕姐和我哥也存了一些本钱,便不再去酒店打工,而是去江浙沪那一带找小窗口,想自己做点小生意,那时他俩都学会了山东煎饼的做法,听朋友介绍江浙沪那一带有的大学食堂里,有窗口在对外出租,于是燕姐他俩把大女儿留给爷爷奶奶照顾,就简单收拾了行囊踏上了闯荡的路?
他俩运气比较好,在江南大学里的一个食堂找到了一个窗口,卖煎饼果子。因为做法简单,价钱也低,尤其放的料那叫一个足,味道很好,窗口营业没多久,每天到饭点他们的窗口都大排长龙,生意不错。燕姐和我哥做小生意时间久了,手艺自然越来越精湛,效率挺高。其实按照他俩窗口的营收情况,应该赚不少的,但是由于食堂本身是外包,他俩做的窗口又是外包的外包,学生都是用饭卡支付,支付的钱到了外包人那里,一下子扣掉4成,还有其他各种乱七八糟的费用,去掉成本和人工,拿到手的也就三成,非常的不划算。 不过一年的合同他们还是硬着头皮撑了下来,后来合同到期对方主动找到他俩,重新沟通提点的事情,说来说去也就3个点的事,一点诚意都没有,燕姐他俩果断拒绝,离开了江南大学。
他俩通过这一年的经验,对自己的收手艺和大题的流程都很熟悉了,于是想着直接找个小门面房,自己付租金直接干,这样不管赚多赚少,去掉房租和成本,剩下的都是自己的。决定好了就开始找店铺。不过由于预算有限,店铺找了很久,大半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找到,为了交钱开支,燕姐和我哥投奔了在上海开水饺店的一个朋友,燕姐和我哥住在他们租的房子的阁楼里,阁楼很低,燕姐165cm的身高需要低着头进阁楼的门,对我哥来说几乎是弯着腰进去。投奔了朋友之后,他俩分工。燕姐暂时在朋友店里帮忙包水饺,我哥白天外出继续找店铺。可惜眼看着一个月过去了,依然没有找到合适的店铺或档口。
倒是朋友的水饺店自从燕姐他俩去投奔之后,生意越来越好,他朋友也很高兴,后来直接说服燕姐他俩一起给他店里帮忙,那时候开的工资不低每人4000 管吃住。他俩被说服,就在朋友店里帮忙起来。 在朋友的水饺店一干就是一年半。期间住的地方自然不再是阁楼,而是正常的住房,虽然住宿条件非常一般,但他们每天起早贪黑,也没什么心思关注这些。干了一年多回家过年时候,家里人聊着聊着,燕姐提出他俩现在手上有手艺,手上也又攒了些钱,便建议我哥年后回去继续找店,这次不单单考虑做煎饼果子,差不多的也可以考虑开个水饺店。 刚过完年,他俩便跟朋友说了他俩的想法,我哥的这朋友还不错,支持他俩,而且还主动提出到时候如果店里能抽开身,也会帮忙一起物色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