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们走过艾米莉走过的巴黎蒙马特高地:“我愿意巴黎是一座石头城,人类在其上能继续做着艺术的雕塑;我愿意塞纳河永远环绕着巴黎,因为它的水能分离和变幻出无穷的色彩,滋养着一代又一代的画家。只要石头和流水拥抱着巴黎,上帝就会永远把巴黎这幅人间名画悬挂在天庭下。”(《石头与流水的巴黎》)、
《石头与流水的巴黎》正是她国外旅程灵感的结晶,我原以为她只是文章写的棒,没想到她对艺术的鉴赏也是如此新颖与独特。她游走在巴黎各个艺术馆里,欣赏各类作品,大胆的评价它们的美与不足,在五颜六色的色彩里寻找心灵的共鸣,从而来设计属于自己五彩斑斓的人生。
如果说文字成就了迟子建老师,那么,是色彩成就了艺术馆里那些画家们,他们最初在喜欢上色彩的那一刻,色彩便成为了他们人生的设计师,最终成就了他们,虽然他们的生命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但他们却永远活着。
写作有的时候真是的,长时期不写手会生,但是长时间不思考,要是心生了,写作会更生。无论是读书还是生活,还是写作,这几方面我都得重视,要协调起来,就像一个人,中医讲究气血运行得比较好,人才健康,面色不是那种高血压式的红光满面,而是一种微微的红润,我觉得好的作品,就要使作品的五脏六腑,能达到这样的一个状态。
我觉得生活、写作都是充满生机,在死亡当中总会绝处逢生,所以即使是一个人的生活状态,我依然会善待自己,每天锻炼一下身体,做一些自己喜欢的菜,调配好饮食。因为我觉得,“我没有生病的权利”。比如我高烧了,我要喝一口水,要自己去倒一杯水。有一次早上颈椎病发作,天旋地转,我觉得可能起不来了,我真是对自己说:迟子建勇敢点,起来!起来!然后我把着床头,一点点地起来,活动着颈椎,扶着墙慢慢地走到洗手间。我没觉得悲切,这就是人生吧。
对于我来讲,我能在工作了一天后,坐在厨房窗子的一角,听着自己亲手炖煮的菜像唱歌一样发出声音,喝上一小口红酒,我会无限感恩。那时候并没有孤独感,虽然大家觉得我是一个人,但我觉得上帝是如此厚爱我,我还能看着窗外的风景,看着绿树,看着夕阳,看着我们大家共同看到的天光,夫复何求。
珍爱生命,珍爱生灵,珍惜亲人,珍爱自己。生命就是这样,你看,哪一个冬天会没有尽头呢?哪一个春天会永远伴随着你呢?一定不会的。人生就是这样,我们经历了一季,下一季会等待着我们,所以吃蛋糕只在生日的时候吃是对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吃蛋糕会腻死你的。对于我来说,品尝一点蛋糕就可以了。
我期待未来,我现在五十多岁,我还期待,无论在这房子,还是在哪里,期待写出相对好一些的作品。因为我能不断地看到自己的缺点,当然我也能看到自己在踏踏实实地进步,比如从《额尔古纳河右岸》到《群山之巅》,也许有的人不适应,但我看到了微小的进步。在这个过程中,哪怕你失去了一些读者,还会再赢得一些读者。让视野更开阔一点,挖的井更深一点,对人性的期望值更高一些,把人性的复杂性探讨得更深入一点,一个作家只有这样做,才能走向更宽广,接近那个“遥远的境界”,离星空、离我所说的那种火光稍稍近一点。我没有更多的奢求,无论生活和写作,我希望自在一点、简单一点,不周折,随遇而安,平心对待一切事情,坚强、自信、乐观、自尊,这样不就很好吗?
陆文夫给我们鲁院讲课的时候,谈到一个作家重复自己是最不好的。确实,我觉得一个作家不断重复自己,其实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个作家就要不断地往前走,不断地突破自己,哪怕一个微小的进步,哪怕你在进步的过程当中会丧失一些原有的读者。一个作家不能拒绝成长,不能拒绝往深邃处、混沌处、人性的复杂性上开掘。
说穿了,文学是一种信仰。我们建立起来对文学的信仰之后,要真诚对待生活当中的好与坏、幸福与悲伤,这一切我们都要正视,这是人与生俱来的不可抗拒的东西。我们绝对不能为了刻意地营造光明而把黑暗的阴影遮蔽,当然我们也不能因为刻意地强调黑暗,而忽视了我生命当中哪怕些微的亮光。那我们就可以看到在哈尔滨的街头,在都市当中还有人烤红薯的时候在下象棋,怡然自得,我觉得我们生活就是这种苦中作乐。
作家不能重复自己,但山是要重复自己,连绵在一起才能成气势;水要不断地重复自己,才能源远流长。山水的重复,恰恰给了我生活和写作的生命之源,动力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