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

                             

——1、

        又是一年盛夏,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划过地面,阳光透过树缝,穿过一树一树凤凰花树,照射在洁白的校服上,绚丽而多彩。

        终于放假了,今年暑假,我在一家寿司店当上了服务员,恰恰及时,合情合理。每天都重复着一样的工作,拖地洗碗端盘子....会为了一个客人的夸奖而开心一整天,会为了有一顿好饭而心存感激,会为了有一个好觉而偷偷窃喜。生活如此的简单,但却充实而幸福。

        人们总说,生命是充满希望的,同时是充满意外的。落花无情,春风有意,人生就是这样,我们感受着当下的幸福,承受着未知的恐惧。

2、

        夏日的风让人憋屈,带着滚烫 ,带着隐忍。寿司店的门前有一颗大树,人们在下面乘凉,下棋,聊天。还有一位老爷爷,在树下的木椅下,从清晨到傍晚,一坐就是一整天。每次早到店,总是能听到对面的爷爷喊“嘿,小姑娘,过来这边乘凉,太热了”,还有傍晚时的挥手告别。就这样日复一日,我已经在寿司店的工作了半个月。那棵树,还有那位老爷爷,却一直都在。

        这天的早晨依旧绚烂,我停好了单车直奔树下。爷爷坐在木椅上,我坐在树枝下。我看见他抚摸大树的枝干,轻轻的,缓缓的,就像在抚摸自己多年心爱的宝物。我忍不住提问:“爷爷,为什么你一天到晚都坐在这个树下呀?”“你和这个树到底是什么关系呀?”“这是你种的树吗?”老爷爷盯着树许久,又细细的抚摸,眉眼里爬满了岁月的无情,却难掩眼中的柔情。爷爷突然站了起来,坐到了我的身边。“老婆子前几年就先离开了,她最爱与我在这树下乘凉,我怕她孤单,她给我留下的,不过是这一棵树”

        “那时我们生活苦哩,哪能跟现在比,去哪里旅游,去哪里约会哩,那时候,老婆子就爱闹着我,陪她在这树下,谈谈话,说说屋里长短,你说说这树下虫子多,我怕她叮咬,说在院子里乘乘凉罢了,她倒是不听,日日要在这树下乘凉,说是踏实。苦了老婆子跟了我这个苦命人,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在这闲谈,但她却觉得十分幸福。所以我便天天来这,我怕我不来,老婆子又要闹脾气,又要怨我了”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老爷爷的声音低了下去,眼里是不见底的黯淡。老板喊我了,爷爷回过神,对我说:“好孩子,快去工作啦”,爷爷走到了木椅下,一只手放在树枝上,继续轻轻的抚摸,眼里不尽的柔情,我转过了身向店里跑去,泪也悄然落下。

        张小娴的《想念》里说:爱情,就是彼此永不止息的思念,是永远放不下的牵挂,是心甘情愿的牵绊。

——3、

            人一旦被触动,于是开始惧怕。一连好几天,我都不敢到树下去,我故意每天掐点到然后上班。因为我怕,见到老爷爷就会想起他的故事,见到爷爷那黯淡的目光...

        又是一天早晨,呲~嚓~呲嚓呲嚓,我在离店50米的地方听见了一阵阵喧闹的声音,断断续续,当我到达店门口时,我看见一大群人站在树下,几个领导在下面指挥,几个拿着锯子,一声,两声,我看着树开始出现了裂痕,却始终不见洞。我目光要搜索,在树的40米处,我看见了老爷爷,他直直的望着,一声不吭,一动不动,我望着他的眼,却是一片空洞,直到后来我才懂,恨到深处了就变成了绝望。片刻之后,我进入店开始打扫卫生,时针一点点的移动,树上恬聒的蝉喧闹不已,锯子的声音一直在持续....傍晚了,我收拾好了东西,打开店门,树下的人更多了,他们把锯子换成了锄头,几个人一刀一刀往上砍,脸上汗早已流尽,眼里净是疲劳,只有那几个领导,搬上了椅子摆上了阳光伞。我看向了那个40米,爷爷扶着墙,竟一直站在那儿,我想冲过去,却久久未出脚,我不明白自己在害怕什么。几个工人吵了起来,树经过了一天的砍伐,裂痕到了深处,但却摇摇晃晃,一直不曾倒下。在那一处我看见爷爷对着它笑,笑着笑着就溢出来眼泪,然后转过身,走向了巷末...

——4、

          第二天,当我到店的时候,树已经被砍成一块圆柱形,听隔壁的轮胎老板说,最后是用拖拉机把挖下来的。

            次日,道路修理的工程因为大雨暂时停工,泥泞土地,选方走来一个老人,一步一步,脚印腐蚀进了深处。在大树前,他慢慢跪了下去,咚——咚——咚——  叩了三个响头,响彻云霄,一直到灵魂深处,然后,天暗了…

        《挪威的森林》里渡边君说:“死不是生的对立面,而是它的一部分”那日黄昏下,他牵着她的手,在大树下的一言一语,作为他的全世界,得以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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