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一点,女人拿着电话快步走到小区门口,焦急的左顾右盼。
一辆出租车停在她面前,下来一个年轻人。打开后门,把一个醉酒的男人扶下车。女人赶忙走过去搀扶着男人站在路灯下,跟年轻人道一声谢。
年轻人刚走,男人就开始吐酒,每次都是很用力的带着女人跟着弯腰。女人力气小,有点架不住。
怕男人摔倒,只好用全力去拉住男人的一只手。得空腾出右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放在男人手里。
男人接过纸,擦擦嘴,把纸扔掉,伸开胳膊往外舞着。步履艰难的往前挪一点,停一下,再挪一步。
挪到小区的过道里,男人心里难受,用头顶着墙,两手抓着小店的窗户,不愿意多走一步。
他好像睡着了,身子往下掉的时候,赶紧把胳膊顺着墙往上摩擦。
女人一直站在旁边架着他,累了,就换另一个胳膊。
过道里灯光有点暗,女人担心有车从身边经过,看不清他们,还是想把他弄回家。
男人的脚像是定在地上一样,怎么拉也拉不动。
女人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电话找人帮忙。
一个女孩从小区里走过来和女人一起架着男人往里走,男人还是不走。两个人只好硬拉着让他往前挪步,坐在路边一辆推土机的履带上。
女孩有点生气,非要把他架回家。男人伸着两只胳膊先是张牙舞爪的乱喊乱叫。
之后屁股像是跟履带焊接在一起一样,双手抱着头,就是纹丝不动。
女孩无奈的摇摇头,笑着和女人对视一眼,放弃自己的想法。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男人两边,无言望着夜色。
起风了,卷起地上的一堆落叶随风飞舞,发出“沙沙”的响声,尘土飞扬着打在不远处的灯光上,夜色显得更浓了。
女人看了一眼女孩在寒夜中显得有些单薄的衣裳,嘱咐女孩一声,自己回家。
男人有点清醒,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话,他可能觉得自己还在酒场上,说着酒场上的话。
瞥眼看到身旁的女孩,一连声的抱怨:我怎么能喝这么多酒?我为啥要喝那么多酒?我难受我活该我不要脸。他们都走了吗?你都安排好了吗?
女孩拍拍他的肩膀:你是在自家小区门口坐着呢?人家都回家睡觉了。你再这样赖着不走,我们都不管了。你就在睡吧,守着小区大门,别让小偷进来。
男人努力直了直身子,扫了一眼周围环境,终于知道自己在哪。
双手抱拳聚过头顶,对着不远处的灯柱子,一连声的说对不起。
女孩掏出手机,打开视频拍他。
女人回来的时候,左手拿着一瓶水,右手提个小板凳,口袋里装着一卷卫生纸。
她让女孩回家,自己坐在男人旁边陪着。把水递给男人,男人不喝吐了一口,接过女人手里的纸擦擦嘴。
然后低着头趴在膝盖上,又一次陷入彻底的沉默。
女人坐久了,腿有点发麻,起来走几步,看望门口的大街。
大街上的车不多,偶尔传来一两声鸣笛。广告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远处的高楼上还有一两盏灯在亮着。
你能不能别来回晃啊!我被你晃的更晕了。男人嘴里鼓囊一句。
那我走了。女人又往前走几步,这个点的夜景自己还是第一次看到。
你不要走,你走了我怎么办?再等我一会,再等一小会,咱俩一起回家。这是整个晚上男人说的最正常的一句话。
女人笑了,回头又坐一会。看看手机,已经是凌晨两点。拍拍男人的后背,这会能回家吗?
走吧。男人趔趄着站起来,扶着女人的手,把肩膀靠在女人身上,晃晃荡荡的往前走。
小区里面正在进行道路改造,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女人时刻提醒着男人注意脚下,你要是摔倒了,我可没劲把你扶起来。
昏黄的路灯拉长了两个人的身影,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男一女,东拉西扯着往家走。
后面那个男人是谁呀?为啥一直跟着你?男人抬抬眼皮看看前面的影子说。
女人使劲扭一下男人的胳膊,那是一个酒鬼,一个说话不算数的王八蛋,一个讨厌鬼。
鬼?哪有鬼?我要去打鬼。男人突然提高声音,吓得女人赶紧捂着他的嘴。
不要影响别人,我知道。男人把女人的手推开,自己打自己的嘴。
使劲打,再打一下,我还没觉得疼呢!女人好笑的看着男人。
不到五十米的路,女人走了一身的汗。看着家里亮着的灯,舒了一口气。
把男人扶进屋里,坐在床上,跑着去拿了一个垃圾桶,放在床边。帮男人换掉鞋,把外套脱下来。
男人要去解手,搀他到卫生间门口。女人转身去客厅,想去给男人倒杯水。
一个红色的保温杯放在餐桌上最显眼的地方。女人打开盖子,是蜂蜜水的味道。笑笑,把杯子拿回卧室,放在男人那边的床头柜上。
靠近门听了一回,开始有几声咳嗽,然后就没了声音。不会掉在马桶里吧?女人悄悄打开卫生间的门,从缝隙往里看。
这个哪个大美女?居然偷看我。我要告你骚扰。男人正要开门抓个空,醉眼朦胧的依着洗脸盆看着女人笑。
别自恋了,酒鬼,赶快回屋睡觉去吧!
女人把他重新扶到床上,床头给他开着一盏小夜灯。
打开柜子,抱了一床被。半掩着门,走回到客厅的沙发上。
打开手机,浏览一下,听着男人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然后关灯睡觉。
夜色浓,夜未央。
人不寐,等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