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我在数字方面的焦虑吧。
我常常打开豆瓣,反复察看我的书影音数量,尤其当末尾数到达8或9的时候,总想再读一本书或是在看一部电影,凑满一个整数。
看一本书,首先关注页码,盘算着我今天读了多少页、什么时候读完它。
觉得自己比别人看的少读得少,拼命想填满这个洞。——却忘了自己才22岁,别人比你多走了十年,他们看得多读得多是必然的,只要你有心,一样可以达到。
还曾经有一段时间觉得自己花了太多时间在网络社交上,使用 rescue time 之类的时间管理软件监控自己。
这是个知识焦虑的时代,人人以无知为耻。这是个时间焦虑的时代,人人以空虚为耻。
你眼前有一条路,带你走入了丰沛树林。走着走着,大道变小径,最终小径也若隐若现,此时,周围又泛起了迷雾,你听到的一切声音都是悠远的。你越走越偏离,越走越找不到出路。你只能坐下,等寒冷的迷雾散去,拨开浓密树林,依凭日光辨别方向。要等迷雾散去。
那么我就将问自己一个问题。
——你什么时候不焦虑?或者说,到达什么地步,你才觉得自己有底气?
书影音的数量超过五百。(今天刚刚凑到)
已读数量超过300。(还差65本)
已看数量超过300。(还差29部)
问题在哪里?
——问题在我以数量来代替输出。我在用数字取悦自己,而没有正视一件事——让自己不焦虑的真正源头在于输出。
你每年买两本书就已经超过了国内的大多数。
你每年读两本书也已经超过了国内的大多数。
但致力于此道的每个人都不无鄙夷地认为,每年读两本书和每年不读书的人基本处于同一道路。问题来了,多少才够脱离开你自以为的普罗大众?
小王子告别他的玫瑰游览群星,在一个星星上遇见了一个只会用数字代表所有事的实业家。小的时候我以为那是影射成绩、金钱,错了,每个地方都各有各的数字,各有各的泥沼——比方你的读书数,比方你的里程数……比方一切的一切。
李清照写《金石录后序》,就是一个人逐渐被物所奴役的过程。它可以堂而皇之地冠之以「兴趣」「癖好」「藏品」,然而走到最后,依然成为了数字的堆叠。宇文所安精准而刻骨地写道:
藏品露出了它丑陋的一面,不再是知识和欢乐的积聚,而成了一堆奴役它们主人的物件。
自从发觉阅读并不能比开锁更高尚之后,我轻松多了。想读流行小说就读流行小说,说到底是在消遣,何必就自觉阅读高人一等。
我觉得以前的自己很有意思,喜欢读书,完全是无害式的阅读,非常天真,看看爱情故事,并不觉得要去扩宽眼界、提高文笔之类,纯粹是日常太无聊,阅读是项很安静的消遣,可以让我在两三个小时里全然不理外物。——是不是所有的兴趣都将走向功利?
这种不甘落于人后在自己身后不断鞭策着自己,焦虑是入戏的阻碍。
嘉文说:
互联网的知识创业生态下,有两个物种:
- 知识逐利者,以收割焦虑感和功利心为生。
- 知识创造者,在时间源头创造高保真度的知识,布道隽永的智慧。
而路意老师也写道:
与其说这是一个“创造知识并让知识变现‘的时代,不如说这是一个”营造知识恐慌感并以此围猎“的时代。
在这个互联网知识变现的时代,一方面是知识被以另一种面目抬上供需关系,另一方面,对知识的焦虑、渴望,以前所未有的样子席卷着所有人。换而言之,在这样的关系下,你能获得什么知识,不是由你自己决定的,而是那些提供知识的人。——你真正喜欢什么,想知道什么,最后都需要你自己翻身去找。
昨天我写下了我个人情绪的不自信带去了行文中的不自信,今天讲述的同样,我个人情绪的焦虑将带来作品的焦虑。我希望自己平和而舒展,那样我才能够放开想象的缰绳,肆意畅想着什么。没有解决焦虑之前,你的注意力都在解决焦虑这件事情上了。
现在,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