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初二,在老家是举家踏青、上坟祭祖的时候,也是族姓宗亲们大团圆的时候。乡下往往摆着三五九桌,看山坟时也顺带烧点钱纸、蜡烛给祖先隔壁的张三李四;之后八大碗已经稳稳当当地摆上桌席,男人们桌上讨论一下维修、立碑、捡筋骨等等各种大事,女人们各自聊着家常,孩子们四处乱串——这是童年记忆中的过年,周而复始,年年如此。

今年老母亲随弟弟们又回到老家,照例一四六九。也一如过去十几年,队伍里面没有了我,以及我的孩儿们。而在几年前,供牌桌上也消无声息地多了一位。
拿着电话,随手翻着,老头子的手机号码还在,里面的短信记忆犹新:“hb吾女……”以前一直感觉别扭,看老头子的文书像读文言文。此时此刻,老头子,我想你。
想念那个星空下讲嫦娥奔月的老头子;
想念那个陪我读《一帘幽梦》《华山论剑》的老头子;
想念那个一把撕了我贴满翁美玲、林青霞大头贴笔记本的老头子;
想念那个精精瘦瘦、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拍桌子走人的老头子。
回忆小时候,少不更事。自打进入县重点中学,开启住校生涯,每周的生活费在班级里已是最高,周末回家还想要电子表,想要影集像册,更想要……反正就是不想学习。晚自习时隔三差五地溜出校门,逃票流连在县城里面的川剧院、电影院、文化馆……成绩一落千丈,临到中考时,上本校高中居然还差两分。老头子固执地一刀切断“转回子弟校”和“上技校”等路径,领着我去学校教务处交了 1800 大洋,得以继续。“千金散尽还复来,莫使金樽空对月。”点点滴滴,一路歪歪斜斜地扶助,想念老头子。
移居温村后,聚少离多,偶尔电话一下,老头子总是可以猜到我报喜不报忧背后的各种真实想法。偶尔回家一趟,拎回大包小包,都是老头子去各大药房搜罗的各种名贵中药材、大补丸,说是离家在外操劳过度、脸色晦暗、黑眼圈重,需要营养保健、提神补气。想念老头子。
一去四年,物是人非,家里的物件摆放一如从前,没有人能够轻易触碰。心里面最柔软的那盏灯,永远亮着。世界上最爱你的那个人,永远地去了。想念那个老头子。
写于 2023.01.23
2025.08.04修改于温哥华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