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了母亲的嚷叫声,便拥着郑洁一路说说笑笑向堂屋走去。堂屋里也是灯光灿烂,屋顶上那盏只有过年夜时才闪亮的枝形大吊灯,此刻华光四射,晃得就不敢用眼睛直视。
我拉着郑洁在堂屋中央靠北墙的方桌边坐了下来,我俩相视而笑,扭头看着刚刚跨过门槛正进入屋内的我母亲、郑洁母亲和我姐姐,看她们相互礼让一番,然后各自坐在一边的沙发上。而姐姐却沉着脸跑到方桌的另一边坐下,眼睛定定看着我与郑洁,沉默不语。
就听得郑洁母亲柔声说道:“她大婶,万分抱歉啊!都怪我家小洁,这个小囡,真是不懂事儿!把你家儿子招到我家,俩人就那样胡天海地玩起来,忘了回家,让你们受惊受累了,实在对不起啊!"
说完,坐在沙发沿上的身子微微抬了抬,并向我母亲颔首致意,那脸上的笑,像是流淌的河水。
我母亲也有礼貌地欠了欠身子,又抬首向我望了望,勉强笑道:”唉!都是小孩子家,玩性儿大,一时贪玩也是有的,连大人有时也这样,何况小孩子?快别自责了!“
”虽然如此,还是我家囡不好!她应该问问他的离家的情况,有没有跟家里人打过招呼,或者向家里打个电话什么的,唉!还是我平时教育不周所致!大姐,您就多多包涵呀!"郑洁母亲依然无法释怀,她望着我母亲,一脸的诚恳。
我母亲又笑了,这回,我看到是发自内心的笑,因为,在我看来,她看着我的眼光,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意味。正应了古人所说,失去的才是珍贵的,所以,那失去的被觉得珍贵之后,再次得到,会加倍珍惜的呢。
“大妹子,用不着包涵不包涵的!我不怨你!都是孩子们自己的事儿,现在不就很好了吗?仍然是活蹦乱跳的,又没缺胳膊缺腿,你该替我感到高兴才对呢!”我母亲兴高彩烈地高声说。
郑洁母亲不好意思笑了,她绞扭着自己的衣角,低头想了一下,然后对我母亲说:”哦,来时,我给这孩子摘了一大背包梨子!他很喜欢吃。“说着,她把身边那只鼓囊囊的黑背包移了移,“这梨子得放在阴凉处,这样,它就不易腐得快,够他能吃上好几天啦。”
我母亲赶快站起身,笑道:“哎呀,还得你破费!”
“没有破费!这是自家院子里梨树上结的,挺环保的。”
我母亲把那背包拎起,走过来放在我坐在一边的方桌上,拉开锁链,一股清香扑鼻而来,逗引得我几乎要打喷嚏,随后就见那些梨子一律青黄着躺挤在里面,在明亮的灯光下,幽幽闪射着金色的光。
姐姐忽然开腔了,她方才一直嘟囔着个脸,那椭圆形的大白脸,在我看来,就像覆上了一层冰霜,冷寒逼人。“就是这些梨子,引诱这个大吃货的,害得我们四处找人,累个半死,还花钱给找人的人摆饭摊!”
她转过头来狠狠瞪了我一眼,我看见,她眼睛几乎要喷火,又像一只愤怒的小鼠,打算着急时就咬人。也难怪她如此的恼火!我后来才了解到,因为我的暂时失联,她不仅遭到母亲的怒斥,而且,跟着父亲跟遍了大街小巷,累得腰都快断了,脚也磨起了几个血泡,以至于走路都是一拐一拐的。
她憋不住了,就在父亲面前发牢骚,“要是找到那个大吃货,非好好修理修理不可。”父亲心急如焚,也没搭理她。但是,母亲却抹着眼泪说,“修理啥呀!要是他能回到家,就是你家祖坟冒烟了,欢喜还来不及呢。”
如今,我完璧归赵,恐怕刚才她一直不吭声看着我与郑洁,心里就在琢磨着如何修理我呢。我怯怯地看了看她,低声说:“这些梨子可好吃呢!姐姐,你也可以吃的,对吧?”
她撇着嘴,扬眉看了看我,不屑一顾:“我才懒得吃你的东西呢,你以为都跟你一样,见着好吃的,就啥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是吧?”随即脸色一变,陡然怒喝道:“你就是欠揍!”
顺手抄起方桌上的长长的蝇子拍,俯过身子来就要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