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消失的渔场,坠落的石头
可能是因为地貌多石的原因,纽芬兰岛被人们称作“The rock”。在这块比江苏省还大的石头上,住着不到五十万居民,人口密度不到江苏的百分之一。
该岛在地理上属温带,夏季凉爽、冬季不太冷、四季雨雪丰沛、植被物产丰富。是一个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也是一个野生动物的乐园、尤其是麋鹿(moose)的乐园。因为少有天敌,麋鹿在纽芬兰和海洋省已有泛滥之势。它们没完没了的啃吃灌木和树苗,威胁着森林的生存。黔贵本无驴,这个岛本来也没有麋鹿。好事者于1912年从别的省引进了四只,为了吸引游人到岛上狩猎。一百年过去了,麋鹿的头数从最初的四个变成了十二万,对它们实施计划生育是势在必行了。格罗莫讷已经有计划地猎杀麋鹿,以保持国家公园现有的生态。
夏天的纽芬兰,到处可以看到美丽的薰衣草。蓝色、粉色、白色的,在水边、路边漫不经心地开着。而和薰衣草一样漫不经心的,就是立在公路边“谨防麋鹿”的标志了,有的路段还有麋鹿事故计数牌。开车时,你既想看看这些慢悠悠的大家伙,又害怕它们朝你的车奔过来。所谓怕它们不来、又怕它们乱来,就这么纠结。开了两千公里,我们很幸运没有撞到一只,很不幸运地一只也没看到。当然,看不到它们是有原因的:麋鹿不喜欢在白天活动、觅食,而我们只在白天活动,坚持不开夜车、不走黑路。
麋鹿在北美分布广泛,以前露营时看到过,所以咱不稀罕它。千里迢迢来到孤岛,我们带着一个“远大的使命”,哈哈。我们要看从北极飘来的冰山、海湾里出没的鲸鱼、和卡通似的海鹦。特别是海鹦,它是纽芬兰的省鸟,有着橙色的喙和爪子、样子憨憨地、很萌很可爱。
在纽芬兰,完成这个“远大的使命”很简单,花六、七十块买张船票出海,只要运气不差,你就能看到它们。
离开格罗莫纳的第二天,我们一早从鹿湖(deer lake) 出发,沿1号国道转340省道,行驶三百六十公里来到Twillingate。颇费一番周折,终于找到那个小木屋。它被靓丽的冰山和海洋包裹着,在灰蒙蒙的天空下也光彩夺目。进了小屋,里面的情形让人意外,空荡荡的一楼没有一个人,只有一个燃烧着的壁炉。在疑惑中来到了二楼,一位中年女士放下手中的电话,和颜悦色地告诉我们:今天的风浪太大,加拿大环境部禁止附近海域的所有船只出海。所以,当天的游船全被取消了!
这样的一盆凉水浇下来,表情瞬间被石化。和我们一样失望的,是隔壁餐馆的老板娘。她笑嘻嘻地告诉我们,昨天中午,她的餐馆还是高朋满座;今天中午,我们是她接待的唯一的客人。她的餐馆刚刚装修完,才开业一个月左右,就是冲着夏天旺季作生意呢!
虽然饭菜的口味一般,但鱼肉汤管饱、青口也随便吃。老板娘很热情,她自嘲说反正没有别人,她和她的帮手随时听我们的招呼。她很认真地告诉我们:纽芬兰的冬天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冷,她们的冬天比多伦多的暖和!这里的冬天只是有一点点长,有一点点潮、和雨雪天多一点点而已。知道我们是专门来看冰山鲸鱼的,她说她的老公也是个船长,在圣约翰斯市开游船。
老板娘爱笑、爱说话,声音清脆、语速很快。纽芬兰人说的英语和北美大陆有明显区别,他們的口音与苏格兰人的更接近,不仅我听着有点云山雾罩,孩子们也说不太好懂。
Twillingate 是个两千人左右的小镇,坐落在一个同名的小岛上,有一条匝道把小岛和纽芬兰大岛相连。这个岛位于纽芬兰的东北海岸,正北面对着格林兰岛(greenland)。每年初夏,数以万计的冰山从北极圈里出发,随着海流向南漂,有很多漂到Twillingate附近海域。所以小镇打出“世界冰山之都”旗号,以吸引游客。和整个纽芬兰一样,这里的居民曾世代以捕鱼为生,在渔业资源枯竭之后,正在艰难地寻找着发展、振兴之路。
由于过渡捕捞,纽芬兰的鳕鱼资源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彻底崩溃。纽芬兰渔场是世界四大渔场之一,有五百年捕捞历史,养活了数十代渔民,纽芬兰的鳕鱼曾经喂养了整个欧洲。但是,在一九九二年,加拿大联邦政府被迫颁布了禁捕令,因为没鱼可捕了!三万纽芬兰渔民在一天之内失业。禁捕鳕鱼已经二十多年,鱼群仍然没有恢复的迹象。当年年产数十万吨的大渔场就这么走进了历史,成为人类过渡开发自然资源的一个反面教材。
在捕鱼业遭受毁灭性的打击之下,纽芬兰的经济也如石头般坠落。失业率一直居高不下,年轻人纷纷离开这里,很多社区因为人口减少而被遗弃。近十年,海上石油的发展挽救了纽芬兰的经济,给人们带来希望。但随着石油价格的大幅下跌,纽芬兰的经济又陷入衰退的困境,这两年省政府财政赤字高企。今年六月,为了增加收入,省政府把汽油税加倍,岛内的油价比海峡对岸的新斯考沙省贵百分之三十。
边吃边聊,我们被老板娘的乐观和热情感染,沮丧的心情渐渐平息。喝饱了热乎乎的鱼汤,我们又精神焕发了。既然来了、总不能白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