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啦)肚子手巾(哟)三道道蓝
(咱)见(啦)面(那)容易拉话话难
一个在那山上(哟)一个在(呀)沟
(咱)拉不上话儿,招一招(哟)手
瞭(啦)见那村村哟,瞭不见(呀)人
(我)泪(个)蛋蛋抛在(呀)那沙蒿蒿林
再一次撞见这首歌是好多天前,我正混在地铁的人群里。
不知你有没有听过。信天游是陕北民歌的一种,善用起兴,助词随意,配合陕北方言里充满泥土气息的叠字,调式苍凉悠长。
那年在陕北,胸前还有红领巾迎风飘飘。我在枣园偷偷坐上领袖的椅子并表情严肃,面对召开七大的杨家岭中央礼堂行注目礼。(后来知道文艺座谈会也是那里开的。)
对于陕北,我已没有太多映象了。只记得路边羊肉泡馍店成箱的橘色汽水,还有不太好吃的biang biang面。
不对,应该还有山。
驱车去壶口瀑布的路上,我遇见很多山。大风把铺天盖地的黄土犁成一块块,浅色成山深色成沟。信手旁出的枝桠随机长在土块上。越过山还是山,绕过一条沟终于遇上之前望见的树。
一路就那么荒着。车里的音乐从老鼠爱大米换到了军中绿花,最后是这首「泪蛋蛋抛在沙蒿蒿林」,伴奏到这里消失了。
我不太开心了。为什么这人唱歌这么用力啊,感觉像被什么东西撕扯着却又哭不出来。
好不容易到了壶口。看过了「黄河之水天上来」,就是例行的民俗表演。陕北长唢呐齐刷刷亮相,一两声便划破天空。齐整的哭腔调携卷着黄河的怒号,在山沟沟里久久回荡不去。黄土日日冲刷,洗掉沙蒿唯一的绿色,荒凉从根里长出来了。
「饮马长城窟,水寒伤马骨。」我突然想起了唱信天游的老汉沙哑的破锣嗓子,怕也是被日复一日的黄土所伤吧。
旧时陕北似乎很难和富饶沾上边,贫瘠的土地背负了太多苦难。站在高高的山峁上,面对来自毛乌素沙漠千年不断的凛冽寒风。诞生于黄瘦身躯的信天游,便只剩从心灵深处喷涌而出的,关于生活的艰辛和无奈。在这样特定的场景下,信马由缰地唱出来,在崖畔飘荡的歌声或许比泪水来得痛快。
离开西安的前一天早晨,我们搭乘的出租遇上接了白事的唢呐队伍,一路凄凄婉婉。司机一口夹杂陕西腔的普通话,说大早上遇上白事送人「回家」,一天都有喜。长辈们随声附和,只有我在后排开始发呆。和那天地铁早高峰突然听到这首歌时,一样。
谁谓波澜才一水,已觉山川是两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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