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台灯调至最暖的亮度，映得林薇手里的老相册泛着柔和的光。她指尖轻轻划过照片里外婆捧着莲花瓷瓶的模样，嘴角的笑意还没褪去，眼神却又被相册最后一页夹着的纸条勾走了神——那是赵磊留下的联系方式，一串手写的号码旁，还画了个小小的兔子图案，和外婆笔记本里的兔子设计图几乎一模一样。
“妈，你说赵爷爷当年为什么突然出国啊？”林薇抬头看向正在收拾保温桶的周慧，语气里满是好奇。周慧的动作顿了一下，手里的勺子“当”地碰到了桶壁，发出一声轻响。她转过身时，眼底的慌乱还没来得及藏好，只能勉强扯出个笑：“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妈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当时他走得很匆忙。”
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捏着手机，白天那条“赵磊的出现不是巧合”的短信还存在草稿箱里。陈默刚才给我发消息说，他查了赵磊的名字，国内近几年没有相关的入境记录，也没有公开的陶艺师信息，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人。这让我心里的不安又多了几分，可看着林薇眼里重新燃起的光，我实在不忍心打断她对往事的期待。
林军端着刚热好的牛奶走过来，把杯子递给林薇：“别想那么多了，明天医生说要做雾化治疗，今天早点休息。赵叔叔要是真想帮你，以后有的是时间问。”他说话时，眼神不经意地扫过周慧，两人交换了个我看不懂的眼神，像是有什么话没说出口。
夜里十一点多，病房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林薇已经睡熟了，呼吸比白天平稳了不少。我蹑手蹑脚地走到走廊尽头接水，刚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就听到楼梯间传来压低的说话声——是周慧和林军。
“你说赵磊突然回来，会不会是为了当年的事？”周慧的声音带着颤抖，“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他要是把那件事告诉薇薇，怎么办？”
“能怎么办？都过去三十年了，说不定他早就忘了。”林军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可我能听出他语气里的紧绷，“再说，当年的事也不是咱们的错，是他自己要走的。”
“可薇薇现在知道了外婆的事，要是赵磊再跟她说些别的……”周慧还想说什么，却被林军打断了：“别胡思乱想了，先让薇薇好好治病。赵磊要是敢乱说话，我不会放过他。”
我手里的保温杯差点没拿稳，水洒了一地。原来周慧和林军早就知道赵磊可能会回来，还藏着关于他的秘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和林薇的外婆有关吗？
第二天一早，我刚到病房，就看到护士站围着一群人。走近了才听见，有人说昨天送包裹的赵磊，根本不是医院登记的访客，护士查了监控，发现他是跟着清洁工进的住院部，送完包裹就匆匆离开了，连联系方式都是假的——那个号码打过去，一直是关机状态。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赶紧跑回病房。林薇正拿着外婆的笔记本看得入神，周慧坐在床边给她削苹果。看到我慌慌张张的样子，林薇抬起头：“晓妍，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赵磊……赵磊留下的联系方式是假的，他昨天是混进医院的，根本没登记身份信息。”我喘着气说，“护士查了监控，他送完包裹就走了，像是故意躲着什么人。”
林薇手里的笔记本“啪”地掉在被子上，脸色瞬间白了：“假的？那他为什么要骗我？他送这些照片到底是为了什么？”周慧手里的苹果刀也停住了，削好的苹果滚落在床单上，她的嘴唇哆嗦着，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就在这时，林军拿着早餐从外面进来，听到我们的话，他手里的粥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粥洒了一地。“我去找他！”他突然吼了一声，转身就要往外走，却被周慧拉住了：“你别去！你找不到他的！”
“找不到也要找！他敢骗薇薇，敢耍我们，我饶不了他！”林军的情绪很激动，脖子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周慧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你别冲动！当年的事要是闹开了，对薇薇没好处！”
“当年的事当年的事！你就知道护着他！”林军一把甩开周慧的手，“要不是你当年拦着我，我早就去找他算账了，也不会有今天的事！”
林薇坐在床上，看着争吵的父母，眼泪慢慢流了下来：“你们别吵了！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赵磊到底是谁？他和外婆的死有关吗？”
周慧和林军都愣住了，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林薇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电监护仪的声音开始变得尖锐。护士听到声音跑进来，赶紧给林薇吸氧：“病人情绪不能激动，你们别再刺激她了！”
林军看着林薇苍白的脸，慢慢冷静下来，他蹲在床边，握住林薇的手：“薇薇，对不起，是爸不好，不该在你面前吵架。当年的事……当年的事和你外婆的死没关系，你别多想。”
“那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赵磊要骗我？”林薇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倔强，“你们要是不告诉我真相，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周慧抹了把眼泪，坐在林薇的另一边，终于开口了：“好，妈告诉你。当年你外婆的陶艺店，不是因为身体不好才关的，是因为赵磊。”
原来，林薇的外婆年轻时和赵磊是恋人，两人一起开了陶艺店，约定等赚够了钱就结婚。可后来，赵磊为了出国学陶艺，偷偷拿了陶艺店所有的积蓄，还把外婆最珍贵的莲花瓷瓶卖给了古董商，连夜就走了，再也没联系过。外婆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后来才得了肺病，没过几年就走了。
“你外婆到死都没原谅赵磊，”周慧的声音哽咽着，“她把这件事埋在心里，从没跟任何人说过，只跟我说，以后要是看到赵磊，一定要离他远点，别让他再伤害我们家的人。”
林薇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握着外婆的笔记本，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所以……所以赵磊昨天送照片来，是故意的？他知道我喜欢陶艺，知道外婆的事，他是来赎罪的，还是来继续骗我们的？”
“我不知道，”周慧摇了摇头，“我以为他早就不在人世了，没想到他还会回来。他留下假的联系方式，肯定没安好心。”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晓妍小姐，我是赵磊。你别告诉林薇我给你打电话了，我有话要跟你说，关于她外婆的事，还有当年的真相。”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看了看病房里的林薇，走到走廊尽头：“你为什么要骗林薇？为什么留下假的联系方式？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是故意要骗她，”赵磊的声音很沙哑，“我只是怕被林军看到，他恨了我三十年，肯定不会让我见薇薇。当年的事，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没有拿店里的积蓄，也没有卖那个莲花瓷瓶，是有人陷害我。”
“陷害你？谁会陷害你？”我追问。
“是你外婆的初恋，”赵磊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沉重，“他和你外婆是青梅竹马，一直喜欢她，后来看到你外婆选择和我在一起，还一起开了陶艺店，心里就一直憋着劲。他偷偷拿走店里的积蓄，把莲花瓷瓶卖给古董商，然后把所有烂摊子都推到我身上——他知道，只要我被冠上‘骗子’的名声，你外婆就再也不会原谅我。我当时百口莫辩，只能先出国躲着，一边打工一边找证据，这一等，就是三十年。”
我愣住了，手里的手机差点滑落在地。原来当年的矛盾，藏着外婆过往的情感纠葛，这是周慧从未提起过的隐情。赵磊接着说：“我找到当年买瓷瓶的古董商了，他说那个买主就是你外婆的初恋，还留了当年的交易记录。现在他人已经不在了，可我得把真相告诉薇薇，也给你外婆一个迟来的交代。那个莲花瓷瓶现在在城南的‘老物件阁’里，我攒了些钱，想帮薇薇赎回来，那是你外婆用心血做的东西，不该流落在外。”
挂了电话，我靠在走廊的墙上，脑子乱得像一团麻。赵磊的话听起来情真意切，可没有亲眼看到证据，谁也不敢确定真假。更让我疑惑的是，周慧为什么从没提过外婆有这样一位初恋？是不知道，还是故意隐瞒？
回到病房时，林薇正拿着外婆的铜制印章发呆，阳光落在印章上，“薇”字的纹路泛着淡淡的光。看到我进来，她抬起头，眼里带着期待：“晓妍，你刚才给谁打电话？是不是赵磊？”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是他。他说当年的事不是他做的，是外婆的初恋陷害他，还说找到了证据，想当面跟你解释。”
林薇的眼睛瞬间亮了，可没过几秒又暗了下去，手指紧紧攥着印章：“外婆的初恋？妈从来没跟我说过……我该相信他吗？万一他又在骗我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坐在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但我觉得你该去见他一面。不管真相是什么，至少能解开你心里的结，也能让外婆的事有个着落。”
林军刚好从外面进来，听到我们的对话，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不行！绝对不能去！赵磊就是个骗子，现在还编出‘外婆初恋’的谎话，无非是想接着骗你！”
“爸，我想试试，”林薇抬起头，眼神很坚定，“我想知道外婆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也想知道赵叔叔是不是真的被冤枉的。就算是假的，我也认了。”
林军还想反驳，却被周慧拉住了。她看着林薇，眼眶红红的：“好，妈陪你去。当年你外婆没说的事，咱们一起弄明白。”
我们和赵磊约定在医院附近的“时光咖啡馆”见面。第二天下午，我陪着林薇和周慧过去时，赵磊已经在靠窗的位置等着了。他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外套，头发梳得很整齐，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旧信封，看到我们进来，赶紧站了起来，手都有些发抖。
“薇薇，周慧，对不起，让你们等久了。”赵磊的声音很激动，眼神落在林薇身上时，满是愧疚。
林薇看着他，半天没说话，最后才轻声问：“赵爷爷，你说外婆的初恋陷害你，有证据吗？”
赵磊赶紧把信封打开，拿出一叠泛黄的纸：“这是当年的报纸，上面有‘老物件阁’被盗的新闻——其实不是被盗，是你外婆的初恋故意伪造的现场，好把卖瓷瓶的事推给小偷。还有这个，是古董商给我的交易记录，上面有他的签名，还有当年的日期。”
他还拿出一张老照片，照片上是年轻时的外婆和一个陌生男人，两人站在老槐树下，笑得很开心。“这就是你外婆的初恋，”赵磊指着男人说，“他后来成了生意人，一直瞒着你外婆他的身份，直到后来陷害我时，才暴露了。”
林薇接过照片，手指轻轻划过外婆的脸，眼泪慢慢掉了下来：“外婆当年……是不是很辛苦？”
周慧看着照片，突然捂住嘴哭了起来：“我妈当年跟我说过，她年轻的时候喜欢过一个人，后来因为家里反对分开了，我没想到那个人就是他……更没想到他会做这种事。”
“当年我走后，一直想联系你们，可你外婆的初恋一直盯着我，还跟我说，要是我敢回来，就对你们不利。”赵磊的声音哽咽着，“现在他不在了，我才能回来。那个莲花瓷瓶，我已经跟古董店老板谈好了，只要拿够钱就能赎回来，这里面是我攒的五万块，你拿着。”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到林薇面前。林薇赶紧摆手：“赵叔叔，这钱我不能要，瓷瓶我自己想办法。”
“你拿着，”赵磊把信封塞到她手里，“这是我欠你外婆的，也是欠你的。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们的生活，只希望你能好好做陶艺，完成你外婆当年没完成的事。”
就在这时，咖啡馆的门突然被推开，林军冲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文件夹：“赵磊！你别再演戏了！我已经查过了，城南根本没有‘老物件阁’，你说的古董商也是假的！”
赵磊的脸色瞬间变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林薇也愣住了，手里的信封掉在地上，钱散了一地：“爸，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林军把文件夹摔在桌子上，里面的资料散了出来，“我托朋友查了所有城南的古董店，根本没有叫‘老物件阁’的！还有你说的那个古董商，三年前就去世了，怎么可能跟你留交易记录？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赵磊的脸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林薇看着他，眼泪掉得更凶了：“赵爷爷，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拿外婆的事骗我？”
“我……我不是故意的，”赵磊突然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我只是想帮你……我知道你喜欢陶艺，想帮你赎回流落的瓷瓶，可我没钱，只能编这些谎话……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外婆……”
咖啡馆里的人都在看着我们，议论声此起彼伏。我赶紧把林薇扶到椅子上，周慧也蹲下来，帮着捡地上的钱。林军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赵磊：“你这种人，就该被警察抓起来！”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我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晓妍小姐，别相信赵磊的话，也别相信林军的话。莲花瓷瓶确实在‘老物件阁’，只是那是家私人古董店，没在工商登记。还有，赵磊说的外婆初恋，当年确实陷害了他，林军早就知道，只是一直瞒着林薇。”
我吓得差点把手机扔了，赶紧走到一边：“你是谁？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我是当年帮外婆初恋打理生意的人，”对方顿了顿，“现在他去世了，我不想再瞒着了。林军当年为了不让林薇知道这些糟心事，故意隐瞒了真相，还伪造了‘没有老物件阁’的证据。你赶紧告诉林薇，让她自己去查，别被任何人骗了。”
挂了电话，我站在原地，浑身发冷。到底谁在说谎？赵磊说的是真的，还是林军说的是真的？那个神秘人又是谁？他为什么要突然揭穿这些？
回到桌子旁时，林军已经报警了，赵磊坐在地上，低着头，肩膀不停发抖。林薇靠在周慧怀里，哭得像个孩子。看着眼前的混乱，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场关于外婆和莲花瓷瓶的风波，远远没有结束。
警察很快就来了，把赵磊带走调查。林军看着林薇，眼里满是心疼：“薇薇，对不起，爸不该瞒着你，可我也是为了你好。”
林薇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周慧扶着她站起来：“咱们先回医院，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走出咖啡馆时，阳光刺眼，林薇突然停下脚步，看着我说：“晓妍，我还是想去城南找找，不管有没有‘老物件阁’，我都想试试。”
我看着她眼里的光，点了点头：“好，我陪你去。”
可我心里清楚，这一去，可能会揭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些秘密，或许会让林薇更加痛苦。那个神秘人的电话，到底是真是假？林军为什么要隐瞒真相？赵磊的话里，到底有几分是真的？
回到医院后，我收到了一条陌生短信，还是那个神秘人发来的：“明天上午十点，‘老物件阁’会开门，地址是城南巷弄三号。记住，别让林军跟着。”
我看着短信，手指冰凉。这场围绕着莲花瓷瓶的迷局，终于要开始解开了吗？而林薇，又能不能承受住真相带来的冲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