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味人间

四方食事

-汪曾祺

有一个很有意思的说法，忘记从哪儿听来的了，一个人可能会修改自己的名字，改变自己的口音，改变自己的容貌，唯一难以改变的就是他的口味，对吃的态度往往会告诉别人更多，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个人的口味是自小养成的，成长的味道，俨然成了口味的本身，舌头上蕴藏的记忆，深远而流长。。。。。。

很小的时候跟奶奶一起生活，老人家经历过物质最匮乏的时候，对食物有着特殊的虔诚，那时候家里人多，恩格尔系数很高，奶奶操持着一家老小的吃喝，精打细算着，记忆中我们几个小孩一起吃饭，是必须要把食物全部吃的干干净净，不能有剩饭，因为粮食是来的如此的不容易。前两年跟表哥一起聊吃的“在外面吃了那么多好吃的最怀念还是奶奶的红烧肉”。我们觉得奶奶做饭好吃，是因为，重要的时刻，家里人都聚在一起吃一顿，油煎豆腐、红烧肉、竹笋干、小杂鱼是记忆深处最美味的食物，家的味道，已经成为口味的一部分。

记忆中很多的美好时光也是跟吃有关，清明节前后茼蒿嫩嫩绿绿奶奶会做当地特色的小吃蒿籽粑粑送到我们各自的家中，夏天时我们几个小孩放暑假经常轮流分园子里的葡萄，秋天家门口的板栗后山的柿子都是记忆中的美味，冬天一家人聚在烧炭火的小伙房里围着炉子吃鱼头香菜锅。。。。。。

稍大一点，因为读书回到父母身边生活，爸爸做的一手好菜，特别是素小炒，现在想起来都流口水，妈妈年轻时在做菜上从来没有用过心。普通的家庭，需要生计，爸妈都忙于小生意，在吃上面也没有什么讲究，凑凑活活也就行。但爸妈对我和弟弟跟食物有关的教育非常的直白：就是一家四口人要一起吃饭，印象中最多的记忆就是打电话“老爸，回家吃饭，我们等着你了”。妈妈是个胖子，每次做饭对她来说都不好受，于是经常老妈大汗淋漓的从厨房伸出头，吼一嗓子，我和老弟把菜端上来，等老爸回家，盛好饭才一起吃饭，碗筷盆碟上的味道，是最温情的人间烟火，亲情在这热闹融融的氛围中浓郁，我们也在渐渐长大。。。。。。

上高中在市区住校，周六要补半天的课，不经常回家。住在市区的姑奶奶姑爷爷便邀周末去他们家，想着周末能做点好吃的给我加餐。姑爷爷是一位下放的知青，拉一手二胡，有学问，严厉，不苟言笑，我们这一辈的小孩们都很惧他，但其实老人家特别喜欢我们这些小孩。

周六上完半天的课，坐公交车去，还没走进家门，远远能闻到灶台上砂锅中事物的香味，那时候姑爷爷姑奶奶几乎买的都是高蛋白的食物，牛肉、鸡肉等，吃饭时把大部分的菜都夹到我的碗里面，在饭桌上跟我聊聊学校的事情，吃完后雷打不动的午休时间。周末早上姑爷爷起早去买好菜，还有面包和茶干，让我带回学校当下周的早饭。。。。。。

我小时候几乎是放养大的，也不知道什么餐桌礼仪什么的，但姑爷爷是读书人，对吃有一种特别的情怀，吃是文化里精髓的部分，是一种修养。在这里我学会了很多的“规矩”。比如“喝汤的时候不要弄出声响，吃饭的时候不要吧唧嘴巴，吃东西要吃的适度、体面，在餐桌上要照顾每个人的感受、尽力做到周全”，有的人吃相优雅，有的人吃相粗鄙，有的人不顾礼仪，有的人考虑周全，有的人爱吃独食，有的人愿意分享。。。。。。

这些“规矩”，这些关于吃的朴实道理，让我不管走到哪里都一直记在了心里，有的我已经完完全全做到了，有的还在努力学习中。。。。。。

上大学时，遇到一个好朋友很相处的来，第一次一起在食堂吃饭时就很喜欢其吃相，文雅，干干净净，吃饭的样子闪闪惹人爱，会关注你的喜好，照顾你的情绪，吃完饭温柔的拿出餐巾纸，然后撕开，将另一半递到你的手上。。。。。。

一叶知秋，那些跟吃有关的能帮我们更好的了解一个人，发现很多做人很有格局的，后来关系一直很好很好的都很有品相，惹人喜爱的。

首先订地点的时候并不讲排场，而是花心思去找自己能负担起的性价比好的。

其次点菜的时候考虑现场的大多数人的口味，并且搭配的很和谐，带着同理心请服务员帮忙推荐，从不铺张浪费的点很多菜。

再次落座时，温柔的帮同伴拉椅子，看到服务员忙里忙外的，自己主动为他人倒水布餐具。

最后上菜的时候，温柔的对待食物，吃饭从怕自己吃亏，每样菜上来之后，都仅着旁人先吃，吃完时把盘子碟子摞在一起，调料什么的也都没有粘的到处都是，还把桌面清理。。。。。。

等到读研时，慢慢发现其实这个世界挺奇妙的，有让你顿顿请吃大餐却始终不答应也不拒绝的女生，也有一顿街边麻辣烫钩钩小手就能愿意跟着你的女生；有第一次见面就让男生大放血请日料的妹子，也有考虑对方的位置约个普通咖啡馆替对方省钱的妹子；有点单前问对方忌口、上菜后把菜移到你面前、帮忙拆筷子、递餐巾纸、加水、给人很舒服的感觉，也有霸占点菜权、每样菜上来之后不管别人自己先夹上一大口、生怕比别人少吃一点、把酱料饮料洒得到处都是、吆喝着让别人添水递东西、给人很不舒服的感觉。有人性都是有弱点的，没办法苛求完美，关键是你知道自己想要。。。。。。

前不久，跟一熟人一起吃饭，他只点了一份沙拉，我很是讶异。他不紧不慢的说自己现在晚饭已经吃的很少了，前段时间因为血压高引起了健康问题。前几年因为做生意，忙来忙去，长期的亚健康，过度疲劳，熬夜透支，抽烟喝酒，饮食不规律，经常忙起来饱一餐饿一顿，曾今跟他一起吃饭，点的都是重盐重油的食物，吃的多且急，一大盘炒饭一会儿一扫而空，干干净净。因为经历了失去健康，见识、内心、感悟果然是不一样，现在的他座右铭是：不仅要有颗笃定的心，还要有颗强大的心脏，健康快乐的生活最重要，其他的一切都要为健康让步，所以要作息健康，吃的健康。。。。。。

全国普通话考试中有一篇范文《吃鱼头》，那些把鱼肚子上最厚实的那块肉夹给你却说自己喜欢吃鱼头的，那些有好吃的都先紧着你的人，那些吃饭时肯为你先盛一碗汤的，一定是善良的，一定是美好的，一定是爱你的人。

现在物质如此的丰富，早已过了温饱的日子，我们更多的关注的是健康、有机、健身、素食、腹肌，世界变得那么快，大家越来越忙，舌尖上的印记，回味很慢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