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

        外婆家,已经不再有外婆的味道。

        摧毁一栋房子,只需要一台挖掘机;摧毁一个人,只需要一场病。外婆家的房子就这么被拆了,2月份被拆,6月份舅舅们的新家就已经盖好两层了。就现今的中国速度来说算不上是快的,只是记忆中的外婆家已然消失殆尽。红色砖瓦的崭新小楼,洋溢着满足笑脸的舅舅们,和眼神愈发浑浊的外婆。

        外婆得了阿兹海默症,也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有的病是生理上的疼痛,流血、淤青、肿痛;而有的病,是精神上的毁灭,混乱、停留、忘却。这是一种很残忍的病,人活一世,不论是快乐的还是伤悲的,总归是属于这一个人的。正是这一切才能组成一个人的一生,可是当这一切都被逐渐遗忘,人生还能怎么圆满?

        外婆,以前是个好强的小老太太。自小没有了娘,在那时候不免是受尽了世人的非议和吃尽了苦头。这也是她现今所能记得的絮絮叨叨的记忆,多难过啊,苦尽甘来之时偏偏记得的却是往年的苦。也逐渐才从妈妈口中得知原来外公的智力是有点问题的,放在现在是根本娶不到老婆的。以前之所以我们感觉不到完全是因为外婆安排了一切,而外公只需要照做。现在也是,只要外婆一离开,外公就会惊恐地大叫外婆的名字,原来这并不是少来夫妻老来伴的甜蜜。

        外婆,小小的身躯承担了太多太多了,对内的辛苦操持,对外的人情世故, 简直难以想象她是如何做到的,身边没有可以依靠的人,甚至都没有人有空倾听她的烦恼和不安,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坚强了几十年的外婆突然有一天就成了一个老小孩,得不到足够的关注时就会以绝食来抗议,突然想起对方的名字时会得意地一笑,一个人自言自语沉浸在过去的世界中。

        其实得了阿兹海默症的人是穿梭在两个时空的旅行者,不同的时区会有时差,更何况两个时空呢。他们自然不可避免的会出现混乱和忘却,他们是在经历两种人生。

          我宁愿这么相信着,希望着。只是希望他们在进行时空旅行时多向现在时空看看,多记得一点现在时空的人对他们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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