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功夫在诗外》—
我从四五岁的时候就开始被“望我成龙”的老爹教念诗和背诵诗了。平生记住的第一首诗就是李白的《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于是关于“床”、“月光”和“霜”等等的意象就老早种在我幼小的心灵里。那时候我家住农村,睡的全是土炕,小时候根本就没咋见过床。后来随着我不断长大,渐渐懂得了“月光皎洁”和“白露为霜”的诗意与美好。但那些都是古诗,再后来等我快到二十岁的时候,读到了新月派徐志摩的新诗《再别康桥》,就被那诗迷得不亦乐乎啊!弄得我几乎碰到桥就喜欢,瞅见云彩就恨不得要招手儿。
本世纪初年我当推销员在杭州市卖橡胶板的五年里,曾经去过几次嘉兴海宁市跑业务。我当然知道自己的民国偶像诗人徐志摩的故乡就是海宁市呀!徐志摩故居和他的墓地我都曾前往拜访过。但最让我刻骨铭心的还是我曾在海宁市上过的一场风花雪月的浪漫当。本世纪初我已经过了三十岁的“而立之年”,崇拜诗人徐志摩已经很久了。那年冬天在杭州比较闲,无聊的我在浏览《钱江晚报》时无意中发现了一则广告,大意是说在海宁市有个“志摩现代诗歌短期培训班”,每期培训时间为十天,学费500元,包教包会,结业后还能给每位学员颁发一枚“志摩徽章”!嘿哟喂!这对于我来说简直是个“福音书”啊!我这人虽说是打小儿数学就没学好,但是我翻来覆去地整整琢磨了能有一个礼拜呀!无论我怎么算,都觉得这是一笔“性价比”相当高的好买卖啊!非常地值得干一票哇!学习十天现代诗,包教保会,学费才500块钱,据说如有实意参加培训的话,甚至还可包食宿呢!学习完毕结业时还能获得一枚“志摩徽章”哩!噢耶!这世界上到哪儿去寻此等的好事儿哟?!
我怀着即将变成“徐志摩”的大好心情跟同事们谎称自己要去海宁市串个亲戚,需在那里待上个十天半个月,大家虽然都有些莫名其妙的,可谁也没好意思跟我多问。现在回忆起来那好像是2005年的冬天吧。我揣着足够多的钱在杭州城站上了火车,个把小时在火车上忽听得一声长笛之后,女列车员高声宣布:海宁站到了!我凭着在《钱江晚报》上秘密抄录的地址和电话按图索骥摸进了一个老旧小区里,那小区估摸着至少也要存在了30年吧。统一都是不超过五层高的老楼房,左弯右拐地进了该小区,老远地就瞅见18号楼某单元的大约三层位置上,横拉着一截儿约摸半米宽、五米长的红底儿白字的条幅,上面写着“志摩现代诗培训班”。
我上到三楼时恰好碰到一位儒雅随和的六十岁左右的老头儿,老人左上衣胸前别着一枚鲜红醒目的“志摩现代诗”的徽章!我怀着朝圣般的激动心情用双手抓住老人的一只手,动情地使劲儿摇晃了一阵子,向他说明自己的来意,表示自己是来报名参加学习新诗写作的学员。“欢迎欢迎啊!你是第十五名,也是本期最后一个来报名的学员哩!每届只招15个人呀!真是巧啊,明天就正式开讲啦!”
次日上午,头天碰到的那个老师来上课了,我们全班学员恭敬地起身肃立,十男五女齐声唤:张老师好!老人家儒雅有礼温言细语地一摆手,示意大家坐下。他普通话讲得不太好,我只能勉强听明白他的江南普通话。这位年迈并且说话底气明显不足的张老师,先教我们朗诵诗,他在一块儿挂在墙上的小黑板上写出几个诸如:“啊、呀、噢、呜呼”等等的表示感叹类的字词,然后让我们跟着他念。老人家讲课时煞有介事地提到了什么“精神要集中,三腔须共鸣”之类的朗诵时的注意事项和所谓的技巧。就这样我们十五个学员在一起,元气满满地“啊!呀!唉哟!呜呼”地声嘶力竭喊了整三天!等到第四天头儿上说啥也没能盼来“张老师”接着往下讲课,告诉我们到底如何写新诗呀!结果到楼外一看,原本挂在三楼外的那个红条幅儿都没有啦!闹了半天这个所谓的“志摩新诗培训班”就是个笑话,是个骗人的噱头哇!
“海宁学诗”的经历让我沮丧至极、黯然神伤!新诗的写作和“志摩徽章”一样儿也没有到手,白搭了几天功夫还损失了千把块钱!这十几年来,我每想起那次海宁学诗不成而受骗亏钱上当的糟心事就愧悔交加啊!
最难堪的是这十多年来我在写诗方面居然还没得丝毫进步哩!就在前几天晚上,我忽然心血来潮,作为一个老“粉丝”,我打算写上几句诗送给自己的文学偶像溪姑娘,闷想苦熬了一整天,把自己的下巴也生生地扯长了不下两寸,好容易憋出来五行字儿,而其中至少得有将近四行字儿写得全是“啊!呀!哎呦”之类的感叹词!我把自己那首所谓的“诗”微信发给了溪姑娘。人家溪姑娘天生温婉、厚道,看到我那首“诗”之后连着三天都没动静啊!后来徐志摩给我托梦说:溪姑娘读了我的诗之后,立刻决定吃素十天,并代我向他深刻忏悔哩![调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