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油条成了垃圾食品的代名词。但在我心目中,却一直是美味的回忆与象征。
80年代的农村,家里普遍条件不好。平常能吃上一顿白面馍馍都算上一件奢侈的事情,更何况是油水十足的油条了。
农村油条的交易不叫买,叫换。无需动用钱币,买家用自家的小麦直接兑换卖家油条,具体兑换比例由小麦和油条的市价确定。
一年到头,一到晌午或傍晚,村子里就会响起油条贩的吆喝声:“换—麻—汤—啦”。在老家,油条有一个更接地气的俗名“麻汤”。与买豆腐的敲豆腐梆子不同,卖油条的用的依旧是原始的喊声。
在那忍饥挨饿的年代,人们的嗅觉异常的灵敏。黄灿灿,油光光的油条,老远就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但是大多数时候,换油条的人家寥寥可数。除了几家粮食比较宽裕,或者给家里小孩打馋虫的人家。
作为小孩子,无论当时如何渴望啃一口油条,但却无奈家长假装默然的眼神,只能任凭诱人的香味渐行渐远。
但是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谁家过年不吃顿饺子”,油条的美味不会永远错过,一家人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确切地说是一个季节。
当北方的田野由翠绿变成金黄,麦收开始。庄稼人在金色的麦田中乘风破浪,用双手收割、捆绑着一年沉甸甸的收获。运回家、曝晒、脱粒、入仓。
麦收季节过后,家家粮仓里的粮食增多了,囤满了。一些不能用来碾小麦粉的瘪麦粒,基本上就充当了油条交易的载体。
瘪子麦粒质量不佳,兑换比例自然就更高一些,有时换一斤油条所需的斤数是好麦粒的两倍甚至更多。但乡下人也换得乐意,自家生产的麦粒,上乘质量的自然要磨成面粉留作自己做白馍馍、擀面条、包饺子用。
一旦“买卖”成功,一直跟在大人身后猴急的孩子便会从大人手中掐断一根油条,狼吞虎咽地塞到嘴里,来不及品味那久违的味道。
拎回家,上了饭桌,变成了一家人乐开怀的美餐。
没有传说中“油条+豆浆”的搭配,只有蘸白开水的点缀。
一家人,大人小孩,揪着,撕着,掐着,蘸着,嚼着,吞咽着,几分钟不到,一大捆油条便全部进肚。
松一松撑紧的腰带,打一个饱嗝,来不及摸一把油腻的嘴巴,便出去跟小伙伴炫耀了。
慢慢长大后,离家到远方求学,工作,成家。城市里,早晨热闹欢腾的油条铺子上,豆浆、豆腐脑、咸菜一应俱全,有时间我也会停下来品尝。
但很多时候,嘴里咀嚼着的依旧是记忆深处的那黄灿灿、油汪汪、脆生生的“麻汤”的味道,挥不去,吹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