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忘年交—一位87岁的日本老人(二)

87岁的爱子虽然同20世纪30年代的大多日本人一样,只有约等于初中的学历,但她特别好学,堪称同代人中偏博学的类型,而且她能写出一手工整漂亮的好字。

50多岁的爱子依旧很时尚,那天她正好去教三味线,穿着和服。


1她熟知日本地图和各地的地形地势,每次问起她去过的地方或者聊到自己走访过的地方时,她就会拿出一本厚厚的地图出来讲解。据说她小学时候有“历史地理”这一门课,她当时特别喜欢,所以之后也一直比较关注。想想自己小学时,根本不懂得“喜欢“或者兴趣是一种什么概念。

2中年时代她陪小孙女玩纸牌游戏时,将日本古代的和歌集“百人一首”背得滚瓜烂熟。以至于她的小孙女缠着向她取经,她告诉孙女:因为那些和歌是古人唱出来的,所以把握好节奏很关键。

3她常年坚持收看NHK新闻、阅读报纸,发现了好文章她会剪下来保存在她随手可以触碰到的地方。比如这个月中旬去她家,和她一起坐在客厅的被炉聊天时,她从被炉的桌板底下拿出一张被剪辑的文章让我阅读。是一位曾去NHK的访谈节目做客了的著名修道女写的名言,全都是言简意赅、意蕴深远、能升华人类精神的精辟评论。看完这个,我似乎明白了她为什么每天马不停蹄、忙前忙后了!

4她懂得很多日本国的政策或者制度。比如,问到她现在的经济来源时,她告诉我:每个月能享受国民年金(养老金的一种)。顺带着她给我讲解了还有哪些种类的年金,他们之间有何区别。前段时间,我和老公有想购房用以投资的冲动,她似乎不太支持,原因是最近房价呈走高趋势。而且,日后会有固定资产税的缴纳等问题。此外,我告诉了她自己辞掉了工作后,她马上就提醒我赶紧去申报雇用保险,这样将来就可获得补助。

爱子非常珍惜和爱护每一样东西。或许大多做事情认真的日本人都具有这一特征。我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一个廉价的小鸟状的布娃娃,送给她的时候是用塑料袋封起来的,她后来装饰在了客厅柜子上,如今那个布娃娃的塑料袋依旧被保存得完好不缺,塑料袋顶部被擦拭的痕迹表明她在呵护着这个小布娃娃。她喜欢吃“崎陽軒”的烧麦便当,最近有一次她拜托我带了两个便当过去了,便当的最外层系着一根黄色的塑料纽带,她解开纽带后立即把它折叠好后收拾起来了,她说:我特别喜欢这个绳子,因为不仅卡哇伊一,还很牢固,以后还可以派上其他用场。每当这种时候,我就能看到她为人妇、为人母、勤俭持家的一面。暗自告诉自己:我也应该这样!                                  

——日本虽然是发达国家,但由于地理上的劣势,四面环海,国土面积狭窄,而且自然灾害极为频繁,所以导致这个国家的多种资源匮乏,严重依赖进口。正因为如此,日本人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一定不浪费一颗粮食。大一第一次去外教家做寿司时,女外教当着所有同学的面,去咬叮在她手腕上的一颗饭粒时,我诧异万分。来日本后,去饮食店打过工,几乎所有客人都会把碗盘吃得一颗不剩,如果遇上了因为身体原因实在吃不下去的情况,有客人在离开饭店之前会深表歉意地说:“实在不好意思,今天剩下了这么一些(寓意:麻烦帮忙收拾下!给您添麻烦了!)。”日本人在吃饭之前,会双手合掌,说一句“开动了”,完成这个小仪式之后才会开始吃饭。这也是他们珍惜来之不易资源的表现。

爱子的情感故事。

1二十世纪40年代,初中毕业后的她开始在一家精密仪器厂工作,在车间里表现突出的她和年长她六岁的管理层前辈互相产生了好感。那个年代的爱情很纯粹也很保守,有一次前辈拜托爱子去他家帮忙取一样东西时,爱子了解了前辈的背景。他家境非常殷实,屋前屋后都是大院子,建筑设计也很独特。而爱子家因为1945年美军对东京进行的狂轰乱炸,房子全都被烧坏了。一家十一口人挤在被临时安排的处所居住着(爱子家共有兄弟姐妹9个,据说当时普遍如此。一方面是因为战争需要劳动力,另一方面是因为当时没有避孕措施)。爱子的妈妈知道了对方家境后,开始反对他们的交往,爱子自己也觉得“门不当户不对”,不得不放弃。只好忍痛结束了这段还未开始的感情。那个年代,由于战争,女多男少。没过多久,那位前辈结婚了。爱子依旧保持着一个人。

2由于工作的原因,爱子还是能经常和前辈见面。前辈在婚后,也和爱子交往了2年,据说那2年里,他们偶尔会一起去看看电影。前辈爱看欧美电影,所以每次前辈总会买最前排的电影票,以方便看到字幕(笑)。最后一次,在他们决定不再联络时,互相握了下对方的手,仅此而已。

3后来经母亲做媒,爱子和自己的丈夫铃木走到了一起。45岁,丈夫因病逝世。49岁时,当一切都安稳后,她在电话搜索薄上查找到了前辈所经营的公司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位男士,但不是前辈,是前辈的弟弟。当爱子问前辈近况如何时,电话那边告诉她:哥哥五年以前因交通事故去世了。具体原因是,在加油站不小心把油门当成了刹车……导致车撞到了墙壁上,不幸当场身亡。爱子很平静地给我描述完后说:也就是说在我丈夫去世之前他就已经出事了……只能说明我和他没有缘分!

有时候会为爱子惋惜,因为她没能和真正相爱的人走在一起。或许如果和爱子在一起,那位前辈就不会因为心神不定、出现手脚慌乱,造成交通事故……但凡事没有“如果”~~所幸的是,爱子觉得这一生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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