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相反的命运就好像是一枚硬币的两面。”

这句话出现在《海洋之神》的故事扉页上。它明确地昭示了男女主角天差地别的出身，又预示着两人命运的交织。甚至它暗示着每一个人在这片混乱荒诞世界中的位置。

作者保罗·巴奇加卢比是美国当代科幻新秀作家。他在2005年开始写作，已经获得5次雨果奖提名，四次星云奖提名。《海洋之神》是他撰写“血与锈”科幻系列的第一本 ，曾获得迈克尔·普林兹文学奖金奖。

少年内勒偶然救了因风暴遇难的富家女妮塔。妮塔正被人追杀，原本内勒帮助妮塔，只想获得报酬，当妮塔承诺带他离开金色海滩时，他为新的未来心动了。两人一路逃亡，寻找妮塔父亲的属下脱离困境。

书中以少年内勒的视角，展现一个后秩序世界中各式人物的生存挣扎，以及所面临的人性抉择。 最令人钦佩的是作者将一个普通人内心的犹豫挣扎表现得淋漓尽致。 

一个后秩序的世界

这是一个大灾难后的世界。原来的秩序已经消失，新的秩序还未形成，蛮荒中的人们依靠拳头说话，谁有力量谁就能活下去。人们彼此忌惮又彼此协作，不合作无法生存，不忌惮随时丢命。

这也是阶层分明的世界，即使是灾难也没有能抹去阶层带来的不同。普通人变得更普通，靠挖掘废品以获得生存所需要的物资。

富裕阶层则因为积累的财富得以在灾难后幸存，甚至继续着过往的生活。同时通过贸易确保自己的财富和生活。他们是一群受影响最小的人。

底层和富裕阶层中间的人为上层富裕阶层打工卖命，尤其以宣誓效忠为形式，操控下层的人替富裕阶层做任何事，毕竟已经没有什么法律了。

乍一看，其实和现代世界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可仔细分辨就能知道这是一个以力量为支配的世界。暴力在底层，以粗浅的力量为表现，暴力在上层，以操控为表现，到处都以暴力来取胜。 

在这样一个世界中人，该如何生存？抛弃道德，依据本能？

人之所以为人，不在于他的极恶，也不在于他的极善，而在于困惑时，承担内心选择带来的结果。 

背叛与忠诚

背叛是家常便饭，但忠诚同样重要。这是主角内勒遇到的第一个难题。

内勒是海滩拾荒队中的一员，因为个子瘦小，每天负责在沉船里找铜线。这份工作辛苦，却分外吃香。同队的斯洛特就一直觊觎着这个位置。

故事开头，内勒工作时遇到危机，本来觉得必死无疑。但看到斯洛特的出现，他重燃希望，向斯洛特求助。但是斯洛特为了私利决定让内勒自生自灭。

斯洛特的背叛不算稀奇。斯洛特总是忧心自己的未来，害怕自己和她母亲一样沦为最下等的一员，无法掌控自己的生死。每一个在海滩上的人都期望着改变自己的命运，挣扎地向上，斯洛特也想抓住这样的机会，因此选择了背叛。

但斯洛特也违背了工友之间的誓言，海上作业是危险的，任何背叛都会导致全员覆没。即使背叛算得上家常便饭，也绝没有人希望在工作中遇到，所以一支队伍的工友之间需要宣誓忠诚。

对于斯洛特的下场，周围所有人都不以为意，认为那是斯洛特自找，只有内勒在疑惑。

斯洛特的背叛在内勒心中落下了一个疤痕：为了利益做出选择真的对吗？一方面他理解斯洛特的选择，另一方面他又痛恨斯洛特的行为。

这个念头多次出现在内勒的脑海中，尤其当他遇到富家女妮塔的时候。濒临死亡的妮塔向内勒求助时，内勒犹豫过迟疑过。好友皮玛劝他杀死妮塔，这样才能夺走妮塔身上的金银，不会惹来麻烦。内勒放弃杀死妮塔，因为他想起自己濒死绝望的那一刻。 

如果说这是少年人内勒成长的困惑，那么半兽人图尔是个意志坚定的异类。因为他完全没有半兽人的忠诚。

每一个半兽人都人类基因和兽类基因结合的产物，通常他们拥有犬类的基因。这就决定了他们会一辈子忠诚于自己的主人。一旦主人死亡，他们也会死去。

奇怪的是图尔没有主人，他能自己决定自己的道路，和海边的劳工混在一起，依靠自己的力气和体格获得工作。

但要说他没有忠诚，不如说他完全忠于自己。当年，皮玛的母亲塞德娜救过他一命，他时刻记得要报恩。塞德娜担心内勒的行动时，他站出来提供帮助，要还恩。某种意义上，他更像人而不像半兽人。

这是一个令人唏嘘的世界，人类的忠诚不可靠，只能依靠基因产出的半兽人。半兽人自身意志克服了忠诚基因时，人类还能靠什么？

透过故事兴许能找到作者给出的答案。

阶层与个体

每个人在生死之间都不可能矫情。即便内勒和妮塔最后产生了爱情，两人的爱情之下是鸿沟，爱情之上是忌惮。 

内勒和妮塔所处的阶层不同，完全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妮塔知道的东西内勒不清楚，内勒清楚的妮塔不知道。内勒具有生存技能，妮塔更像温室里的花朵。

两人所接受的命运也不同。一个从小挣扎在生死之间，天天面临残暴父亲的殴打，另一个活得锦衣玉食，偶然进入了生死存亡的局。 

初遇内勒时，妮塔害怕内勒真的杀死她，和内勒周旋为自己争取生机。 之后每一次危机，她都竭力适应状况，努力活下去。

内勒始终觉得妮塔有所隐瞒，几次口舌争辩才套出真实信息，这些信息往往加剧了局面的困难。

相互忌惮、相互试探，两人的信任在一次一次的历险中建立，直至解除危险。

他们两人只是这个世界不同阶层的缩影，阶层巨大的鸿沟是命运摆在众人面前的嘲笑。寻找废弃材料换取生存物资的底层工人无法成为那些高高在上的富裕阶层，他们永远想不到这些富人是如何收购他们回收的废料，进行全球贸易。他们仅有的想象力是成为那些中层人士，能和富人联络提供服务。 

底层劳工听闻富人阶层同样藏着龌龊时，是惊讶的，原来这些人为了利益和自己没什么不同？！

最终所谓的阶层消解在利益争斗上，回归人的处境：妮塔的舅舅为了利益要抓住妮塔，威胁妮塔的父亲；内勒的父亲为了利益会杀死内勒，内勒为了生存要反杀父亲。

不管是金钱还是物资，只要为了生存，都会成为人们争夺的焦点。忠诚或背叛是同命运女神赌博的筹码，结局要么生要么死。 这就是人的处境。

结语

第一册故事的结尾是美好的。内勒帮助妮塔，找到了摆脱底层劳工的命运。图尔完成自己的报恩，真正成为自由的半兽人。

每个人物都有自己的选择，因为自己的出身走在不同的路上，也会因为选择踏上不同的道路。

内勒不是什么完美的主角，他时常面临心灵拷问，困惑着每一次的境遇，后悔每一次的选择，仍然勇敢承担选择的后果。

他的成长不过印证了这样一个浅显的道：出身和基因只能决定初始的路，后续一切尚未决定。

【文/云玖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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