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六,忽然接到大哥电话,说姑父早晨不在了。匆匆略作收拾,兄妹几家相约前往。
到达时姑父家里基本准备停当,家里几位表兄妹脸上并没有因父亲离去而表现出来的悲容,大伙都平平淡淡的,好似老人才刚出远门去了。当下也没什么事能帮得上手,几人便坐着闲聊,其间自然要说到姑父离去的原因及细节。一位表兄一直在姑父身边,自始至终都一清二楚。
表兄说姑父腹泄了两天,到医院打针也不见缓解。老人家吵着要回家,抗不过便回来了。到家后情况也不见得就不好,当天夜里睡得挺稳当。周六上午表兄到床边看时还挺好,不料上午十点左右,就忽然只有出的气不见进的了。也就几分钟时间,姑父就没了,没作任何交待,也未留下任何遗言。
姑父今年八十有九,算得长寿。一生豪爽大气,和父亲郎舅关系和睦。年轻时两家人彼此看护、帮补,当然也因年轻气盛,闹出不少搞笑的事来。在收拾姑父子遗物时,表兄们发现一张他就放在枕边小木盒里的相片。相片上是姑母姑父和我父母亲外出旅游时的合影。合影应该是在母亲退休最初的那几年吧,也就是至少三十年前的事。照片上四位老人当时都才刚步入老年,用现在的眼光来看,也都还很年轻。父亲和姑父仍有雄纠纠的气势,母亲还在满脸的胶原蛋白,姑母显得清瘦但并不衰。几十年,在每个人眼前都一晃而过。而今,照片上的四位合影人已经有三位离开人世,最早的是姑母,然后是父亲,现在是姑父,现在只有母亲还在。
晚上就按本地风俗,留在姑父家里用餐,把母亲也接来了。用餐的亲戚不少,坐着等餐的母亲忽然悠悠地说了句,一个都不认识了。这句话再一次证明了她在这世间的孤独,如同她在照片上独存一人的那种孤独。自己也转头细细认认,和母亲同辈年龄也相近的亲戚果然已经很少。和我自己同辈的人也已大都进入老年,都是面容苍老、头发花白。年少时所熟悉的轮廓只在言行举止的偶然一瞬间得以确认。其他的,则已完全陌生。也许,自己在他们眼中也是如此苍老和陌生吧。
人就是这样,一代人来了,意味着另一代人消失了。如同那浪花,这波涌起往前赶,后一波已经在赶来的路上。然后前一波消失了,赶上来的那一波已经成为被赶的那波。此起彼伏,循环不止,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