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某天下午某个聚会，某个会看星盘的同学说我：你好像不太会表达，一件事明明可以直接说的非要转几个弯的那种。我想了下说：以前可能会这样，现在不大会了。他问：为什么？我说：打拳打多了就不纠结了。
之前如果有人问我关于养生或者运动有什么建议，我一般会回答：如果你每天的空闲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建议慢跑或者HIIT；如果空闲时间超过一个小时，那么可以考虑站桩和拉筋，或者易筋经八段锦瑜伽之类的自己喜欢的其它项目。就个人体会而言，太极拳架在养生方面的效果并没有那么显著。
那么问题来了：我为什么还在打太极？
那个下午之前，别人问我太极有什么好处的时候我都会说：它让我在过去一年中反省了很多自己的问题，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有这么多的问题。
但是在那个下午，我发现，太极于我更大的吸引力来自：我知道我会变成一个更好的自己。就好比现在，我不再像过去一样在意别人的目光，不那么容易抱怨，更愿意接受自己的不足而不是否认或掩饰，也不再像过去一样动不动因为自己的缺点或者做不到的事情而认为自己很不好。我终于知道了过去为什么总认为自己运气不好，因为我全凭运气活着——事实上这样都能活下来，运气应该已经很好了吧；我也终于明白，体力和精力方面我确实不如大部分人，但这并不就构成困扰我很多很多年的“身体不好”，如果我“真的”身体不好，那一定是因为，还有一些我该做的事情没有做好。
2
春节过后我开始跑步，起因之一是看完《心流》那本书，觉得如果每天早上出门跑步，每天发现点什么新的不同的东西，应该是一件挺有趣的事。于是就开始跑。一段时间之后觉得每天都很有新鲜感，跑步成了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于是我试图从所有想做和正在做的事情里寻找乐趣，比如太极。某天晚上上太极高级班时，老师问大家有什么问题，我顺势问到：如何可以从太极这件事中，找到一点跟太极本身的进步无关的乐趣。
本以为老师会直接给一个答案，没想到老师让大家坐下来分享各自的经验。更没想到的是，听完大家的说法之后，我更晕了，因为发现：
1）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得到了来自太极的好处，我得到的收获也不少，但已经得到的收获并不足以让我在未知的将来每天很自律地练习；
2）当天分享的人，大都练习了三年以上，有可能本身他们就是特别能坚持的人，所以这时候才在这里。坚持不下去的那些人，都早就不出现了；
3）学霸们很少困扰练不练、什么时候才能有进步的问题，反正练下去总会有进步。而时常被这种问题烦扰的我，早就（大概从学校毕业以后）是个学渣而不自知。
…………
当时我是这么想的。
…………
转眼，当我在跑了一段时间，数完马路上的井盖、路两侧的树、花、路灯之后，我终于意识到这么做已经完全没什么乐趣了。然后不再纠结要从跑步中找到些什么，直接跑就是。而奇异的是，后面的日子里早起变得更容易了，是不是有人陪跑也不那么重要了，跑步成了一个极其自然的习惯。
而太极似乎也是如此。我决定多去上课，自己练习的时候多体会老师上课讲的内容，其它的，想不出别的就先不管。一段时间之后，每上一节课，似乎都能够体会到一些新的东西。再后来，别人告诉我最近打拳的时候不一样了——我也这么觉得。
然后忽然明白了分享那天师兄师姐们没有直接说的话：努力本身就是最好的回报。真的。
师姐某次引用网上的一句话：
大部分人努力程度之低，根本轮不到拼天赋。
以前听着这句话觉得说得真好，但是就跟听故事一样。而再度听到时则发现：我，以及和我一起练习的同学们中的绝大部份，努力程度确实离拼天赋还很远很远。
3
我努力程度不高的原因，以前是：我觉得我身体不好。最近我不再这么认为，换成了：我很累，我觉得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过去的一个多月我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在太极上的进步——经常能够体会到新的东西，也会觉得打拳变成了一件越来越舒服的事情——然而打完拳的第二天我通常会觉得很疲惫。而自从某个周五一天打了八遍拳之后，这种疲惫似乎再也没有恢复过来。
我始终没明白为什么，是跑步的关系吗？明明刚开始跑得很开心的呀，并且人也真的感觉不那么沉重了；但后半段就每天都在走下坡路——我跑得最好的是打八遍之前的那个早晨：那天有史以来第一次超过了老公（一般我每次跑完时都落后他三五百米）——虽然他坚定地认为那天早上他脚有点扭到了，但是我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整了，跑得很轻松且跨步很大。
然后是打拳的关系么？一天八遍可能确实有点多，但是打的当天感觉自己还可以再来几遍的；如果有副作用的话，副作用居然可以维持一个多月的么？
是因为站桩站得不够么？前两个月手上长出了两个小月牙——貌似我不管艾灸还是站桩多了就会长月牙——而最近小月牙彻底消失了；问题是我虽然最近站桩没那么多，但长出小月牙的时候好像也不多呀。
这简直成了一个悬疑案件，直到周六的练习课。
下午三点半开始上课，一进教室我就觉得不太对劲——以前到早了就站桩拉筋，这一天却完全不想动弹只想坐下来。上课的过程则不断地验证了这种状态，我唯一的感受就是：今天不想动，不想动，不想动……同时，做什么都力不从心。到最后十来分钟时，干脆去一边站桩了。
同学问我怎么了的时候，我随口说，周四晚上上课是我状态最好的时候，周日和这一次的周六不知道为什么都不行。
后来一直问自己：为什么周四晚上是状态最好（感觉自己气最足）的时候呢？
最后反应过来，周四晚上上课的时间是离我吃完饭的时间最近的：上课前一个小时我刚刚才吃完饭。而其它时候，刚刚周六下午的课程，午饭11:30就开吃了，开始上课时已经吃完饭四个小时，难怪没力气了。平时早上上课比下午好一点，但到9:30开课时也已经隔了两个多小时。
发现自己原来只是饿了而不是累了的时候，深深叹息到底有多迟钝才会连饿了这种事都不知道。但为什么没发现呢？因为从三月开始，不知道因为跑步还是太极的关系，我的“饿了”的反应变了，以前会头昏眼花肚子叫，而现在程度降低了很多，变成了不想动——于是我以为我并不饿……汗。
一路走来乌龙不断，这个，大概是近期最重要的一个乌龙。还好，乌龙之所以是乌龙，是因为最后它们总会被发现。
4
有天上课，开始打拳之前，老师给大家演示了搂膝拗步这个动作的三种状态：如果刚刚上完中级班，做到姿势正确并看起来比较饱满就可以；如果已经有气感，就去体会气；如果知道什么是觉，那么在打的过程中保持“觉”的状态。说的同时，他分别把三种状态示范了一遍，我也跟着他做了一遍。我本来分不清楚“觉”不觉——上一次上课的感受想不起来，别人回顾时说的内容我听不明白——但当我跟着他做的时候，发现我好像能做到了。
很长时间我都没有写过关于太极的文章。不愿写的原因，一方面，整个去年我的拳一直没什么进步，始终觉得很挫败；另一方面，练拳的过程中不断发现自己这里有问题那里有问题，却并不想写一篇文章来自我检讨，更不想立很多flag到时候自己啪啪打脸。
刚开始学太极时，每次有一点点身体的变化，都感觉像进入了一个新世界恨不得告诉全世界。当时总以为，付出一些努力就有这么多的变化，光明的前景转眼可期。那时候看着学了好几年的师兄师姐们，总忍不住疑惑：这么多年过去了，真的有那么多东西要学么。
转眼我也已经学了两年又七个月——虽然中间有一年多的时间因为各种原因效率极低——最近几个月，手上麻麻的感觉从手指延伸到手臂，到腿上又到上半身，慢慢地似乎又到后腰；打拳的过程中，我也好像开始跟上了进度。终于知道，看似玄幻的东西原来真实存在，而走近它的方法，除了不断练习不断犯错不断被纠正，似乎别无它法。
以及，前方真的路阻且长。所幸，当你用心时，过程本身也会让人觉得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