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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寂夜色中唱歌

“又是这样一个夜晚啊！”李慕子抬头，看着辽远的天空，天空赤裸得过分，除了月亮，没有一颗星星，一颗哪怕一丁点光芒的星星，此刻黑漆漆的，似乎星星根本就没有存在过，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星星这种东西。而月亮此刻显得有些扎眼，白晃晃的，粗略看上去接近正圆。

“慕子，这里好黑！”木木美把头放在李慕子的肩头，而李慕子的怀抱没有松开。一阵小风吹过，月光把木木美的头发照得红中发着白光，风又让这幅画面流动起来，仿佛只有几秒钟镜头的小视频。

李慕子抬起眼，望着远处。

这里虽然在小区里，但是这里是类似于死角的地方，只有右边有些灯火，有几个和夜晚挣扎的人还没有睡觉，而路灯也远远的，光亮不足以照亮这里的任何东西。而正前方，是西边的天空，黑，黑得无穷无尽，只是这种黑是能够让人看见，意识到它的存在，而不是什么也感觉不到的黑暗。

“是啊，这里可真够黑的！”李慕子说，没有笑，但是话里的意思似乎在恶指木木美的皮肤。

“讨厌——！”木木美发嗲，把头发靠着李慕子的颈子，摩挲他颈子皮肤。李慕子觉得怪痒的，而木木美却不停下，他的寒毛都因为痒而立起来了。而木木美依然没有停下来。

“痒啊，林美！”李慕子却没有把头挪开，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那你还说我黑！！”木木美停止了摩挲，咯咯地笑。

“这里本来就很黑啊！这里，我是说！！”李慕子忽然有些怕那种痒。

“我怕黑！”木木美说，死死地把李慕子抱住，似乎她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而她的手抱着的是断崖上的唯一的一颗松树。

“你怕黑，我又不是灯泡，你这么抱着我，天就亮了啊？！”李慕子说：“我的呼吸都不能正常了！”

“谁叫你把这里弄得这么黑的，都是你！”木木美说着，用力将李慕子的整个身体都靠着自己，李慕子就像靠着一棵树站得笔直的人似的。

“我有什么过错啊，我又不是电力公司的，这里黑关我什么事啊，这里安不安点灯，我又没有决定权！”李慕子说，望着前面的这一片宽广的树林，最后一点亮光消失了，一点红色在木木美的脚跟一闪，然后所有的一切都黑暗了。

两人几乎看不见彼此的脚和腿。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的错！！！”木木美说。李慕子的呼吸变重了，一方面是因为抱得太紧，一方面是因为李慕子被木木美的话给刺激到了。而木木美内心很享受这种感觉，很享受李慕子在乎她的感觉。她之所以这么爱李慕子，就是因为李慕子在乎她，李慕子比任何人都在乎她，比她遇到过的任何人都在乎她，这种在乎已经超过了童年时的木木美，她的父母。虽然木木美心里明白，李慕子有很多缺点，有些是她在以前都无法忍受的缺点，可是现在的她丝毫不在意这些。

要说李慕子的缺点，木木美偶尔会觉得他不够男人。

“我没犯错啊，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反正你觉得这里太过黑暗。太过黑暗，在电影里是光与影的享受，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就是无聊和厌烦了。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看不清。不如，你再带我去另一个地方，另外一个可以赏月的地方。这里真是太过黑暗了！”李慕子说，抬头望天，月光虽然明亮，可是似乎是夜色太过深沉的缘故，再亮的月光看上去也只是微微的，仿佛百米之外的一只蜡烛。

“你是不是怕了？？”木木美说，用掌狠狠地拍了一下李慕子的背后，这一掌可真够重的，本来两人抱得死死的，木木美的身体都微微往后仰了一点，好歹定住了。

“笑话！！我什么时候怕黑过啊，我从来都是不怕黑的。明明是你自己怕黑的，还要我背‘黑’锅。”李慕子说，四周黑得会瞬间幻觉有鬼魂和幽灵出没，虽然李慕子丝毫不畏惧，而且真的有鬼混和幽灵出现，他也会站出来，保护木木美的。至少他心里是这么想的。

“什么背黑锅啊！你就是怕黑了！！不过确实是啊，慕子，这里黑得一片安静，什么东西都没有，什么也都看不见，到处都是低矮的树，晃眼看上去还有些像墓碑呢，这里遍地的落叶，仔细闻会有一股腐朽的味道，是不是什么人死了，还没有来得及埋啊！如果有一点灯火，那一定不是什么人在赶夜路，一定是幽灵来了，他的发光的眼睛，在寻找今晚的夜宵，是你还是我呢！或许我们俩都会成为他今晚的夜宵吧！”木木美说，表情在笑，声音给人的感觉却很严肃，似乎参加某个人的葬礼。

“你睡着了，还是怎么了？！”李慕子说，很稳定，但是眼睛却不住地左右来回移动，似乎真有什么东西会突然蹿出来，从左边或者右边，甚至地下。

“看来你真的不怕啊！”木木美说，又用手掌拍了一下李慕子的后背，下手虽然重，但是没有后劲，只听“噗”的一声，李慕子假装被呛到了，咳嗽两下。

“我什么时候怕过黑啊！”李慕子大笑。

一切都只是木木美的玩笑。

木木美的手松开了，抱了这么久，手臂都有些酸疼，软软落下来，眼睛在黑暗中却一直盯着李慕子。过了一会儿，她说：“真没劲！”

“你这个大坏蛋！居然想个方儿来吓我！”李慕子试着再去抱木木美，木木美一闪身，躲到一颗树后面去了。李慕子看过去，觉得木木美就是那棵树伸出来的一截很粗的树枝似的。

“你还想跑，小坏蛋！”李慕子去追。

“给你看样东西，慕子！”木木美说，双手抱紧树干，用很大力气摇。

本来树虽然低，但是都是黑漆漆的，和地面没有什么明显的差别。而木木美一摇，树就发出叮铃铃叮铃铃的声音，好似许多铜铃在风中碰撞。李慕子仔细听，才听出来那声音来自树叶。接着，许多细小的如星星大小的光点从树冠里往下落，木木美越摇越用力，星星越落越多。刚离开树叶，星星很小，但是越往下越大，快接近地面的时候，变成了两指大小，仿佛发光的雪花。最后落在枯朽的树叶上，发出水滴落到水池里的声音。很多很多的水滴声，仿佛在农舍的屋檐下听雨。

“小坏蛋，你别跑！”李慕子说着，绕着圈追木木美。木木美又要摇树干，又要躲避李慕子的追踪，体力有些吃不消。李慕子追着，头发和衣服上是闪亮的星星，在头发上的星星，消失的一瞬间，李慕子甚至感觉到了一种凉凉，似乎那真是冬天的雪花。

没有两分钟，木木美就被李慕子被捉住了，李慕子从背后死死地抱住她。

“好啦，慕子，别闹了！”木木美羞得满脸通红，生怕这个时候给人看见了。可大半夜的，哪里来的人啊！

“你必须受到惩罚！”

“你想怎么罚我，就怎么罚我吧。反正，我认了！”

“我还没想好呢！”李慕子挠挠脑门，看看木木美，可是她的眼里没有答案，又看看再次黑漆漆的地面和天空，依然不知道该如何惩罚木木美才好。

“你倒是说啊，傻瓜！”

“不知道啊！”

“不如我们坐在树下一起唱歌吧，找颗高点的树。这里的树，矮的太矮了，跳一下手都碰得到树冠。还好，有些高的，我们在树下一起唱歌吧！就算惩罚了，我吓唬了你，应该受到惩罚，而你，存心这么捉弄我，也应该受到惩罚。我们就到树下一起唱歌吧！”木木美说。

“好啊！”

两人走到一颗树下，坐在层层的枯朽的树叶上。

“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木木美先开口唱了：“有两只鬼爱着对方。一只有黑色的翅膀，曾在黎明时被朝阳折断。另一只有月色的脸庞，只因一只瞎眼的独狼，曾用刀子让她受伤。她的脸上，永远有无法愈合的创伤。没有风或疏或狂，这里安静得除了爱情只有死亡。当黎明出现在东方，两只鬼又会回到寂寞的天堂，只有他们的天堂。在日光中做着梦一场又一场。彼此的心里都有伤痛，热聊也不能欢畅，对视只能增加心里的彷徨。不如一起在夜晚游荡。白天，同做着梦一场又一场。”

“怎么感觉怪怪的？！！”李慕子说。曲调低沉得像哀乐，歌词更让人想起每个人必将经历的死亡。

“这是火雁的《一个地方》。怎么样，很有意思吧！”木木美说，笑笑，但是眼神很明显，她想起了什么，不自觉地想起了什么。而黑暗中李慕子什么也没有发觉，李慕子的脑海里只剩下木木美刚刚的歌声，似乎是一种放弃挣扎的送命。李慕子感到怪怪的！

“你到底体会到了什么啊，你到底想到了什么啊，林美？”李慕子觉得，任何词人的词都有自己的经历，何况是这样一首切合场景的歌。

“该你了，慕子！”木木美转个弯直接说，不愿意回到李慕子的问题，似乎李慕子的问题不是问题，而是答案。

“好吧！”李慕子开始唱：“风中的笑脸微微荡漾，每天的朝阳都让人高兴，每天的日落都意味着好梦一场。早餐你温情的话语，在平静中永恒。一瞬间的对视，让我忘了凄凉忘了惆怅。我未曾离开世界，但是唯一的世界就是你的心灵。你的心里有春天的花香和夏天的星空，你的心里有秋天的小径和冬天的山景。就算再过千万年，我也是你不变的脚下的山。只为你的攀登，只为你的凝望，只为你的拥抱的力量。没有永恒，也有一百年。一百年，我一直是你的天堂。一百年，我一直是你的臂膀。一百年，我一直是你的温床。永不变更，永不变更，直至我死亡。”

“慕子，我看见了天堂和天使的翅膀了！”木木美说，却没有抬头看天，而是从远处望着自己刚刚摇过的那颗树，似乎那里有她的记忆。

“火雁怎么会有这首歌的，太黑暗了。听两遍就会做噩梦的。你居然整首都会唱，真是服了你了。”李慕子说，看着自己家的方向，本来是赏月来的，却阴错阳差经历了些不相关的事情。

“没有啊，我觉得挺好的啊，至少我觉得挺好的啊，至少他有感情的啊！”木木美说，最远的西边，忽然有一盏灯亮了一下，瞬间消失了。而且太远，如过不是木木美一直看着那个地方，根本就不会注意到。

“这么灰暗的歌，还是少听为妙。如果你心情不好，我是说如果，那你就买瓶红酒来喝喝吧，或者我们一起去什么地方大吃一顿，林美！这样的歌少听为妙！”李慕子说，一直看着自己家的方向。月光一直存在，却照不亮这里，也照不亮家。

“我哪有什么心情不好啊，慕子，我根本就没有心情不好了！只是……只是我最近觉得特别烦闷，像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可是究竟有什么烦心事，我好像也没有遇到什么烦心事。只是心情不好了。所以才忽然间想起了这首歌，这首很煽情的歌。我觉得它挺好听的，赤裸裸的，没遮没掩的，仿佛穿越茫茫宇宙来到黑暗夜空的一颗流星。不是很好吗？！”木木美说，抬头注视着月亮。

“看来你真是心情不好了。”

“没有的事，慕子，你想多了。”

“别忘了我是谁，我可是你，最懂的人最暖的伴。我连这点都察觉不到，怎么配做你的男朋友啊！”李慕子有些气，因为被骗了，可是他是觉得被自己骗了，而不是被木木美骗了。

“好吧……！”

“走啦，回家睡觉啦！”

李慕子拉起木木美的手往家的方向走。
一首不适合唱给你的情歌（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