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到了一个全新的城市,这一次的期限是到我自己想要离开的时候为止。那么暂时就定为无限期吧,因为当下的我实在承受不了“离开”这两个字了。
于是,我又要开始适应一个新的城市了。这次的适应期不良反应没有那么汹涌:心里没有七上八下地随时想要逃跑,活不下去被亲人唾弃的噩梦也就做了一次,满世界找公交站以及永远赶不上火车的梦也远离了有一阵子了;这是个好现象。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多梦的,反正几乎天天做,十次中坐错公交车或者赶不上火车五次,被熟悉的人赶走抛弃三次,因被追杀而逃亡一次,还有一次会是快三十岁了也拿不到高中或者大学毕业证。
之所以会把这些痛苦无聊又可笑的梦记得如此清晰,是因为这些年来它们一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无限反复播放,让我不记住也难。
当然它们也不是一无是处,它们除了作为我的极度怯懦的有力佐证之外,还反映出我活到现在最害怕的事情:考试通不过、流离失所和被抛弃;以及我活到现在最常做的事情:考试、被迫旅行和别离。
于是我也不明白老天为什么让我在白日的恐惧和夜晚的梦魇的双重压迫下苟延残喘到今天,难道就是为了看我总妄图以螳臂当车之力反抗既定命运的可怜可笑的丑态么?在侥幸拿到高中毕业证和大学毕业证后,我为了逃避考试而放弃深造的行为被定义为后劲匮乏和不思进取;忍痛放弃所有梦想艰难地做出回到家乡老实本分地活着的选择,却被硬生生地无视和背叛,像被流放一般过着吃力不讨好的流浪生活;那些肯给我一些温暖的人们总在不久之后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对我背过脸去或是自此四散天涯,而那些以伤害我为乐的人们却总是潜伏在我周围,趁我精疲力尽之际飞快地亮出凶器。
我哭过,闹过,逃避过,也一直是到这些懦弱的做法最终都会一败涂地。可是我学不会勇敢,也一直不懂得什么是勇敢。今天的我舍弃一切,疯狂地跑进一条分岔的羊肠小径,早已顾不得它是不是一条死胡同。这并不是我的勇敢,而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无力的抗争。人一辈子总归要有一次抗争的,即使永远学不会勇敢,也要争取一次喘息的机会,像这样,记下正在经历的现在、曾经经历的过去还有不知道能否有机会经历的未来。
只有这样,即便极度懦弱,我也还能算得上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