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观
1. 技
何谓技巧:
就书法而言,所谓技巧,几乎可以简而言之为手对笔毛的掌控方法。
一支笔,一张纸,一砚墨,一只手。这些,就是完成书法所需要的所有物质材料,而手与前三者之间的关系,大概就是书法技巧所要解决的问题。
技巧的特征:
首先,技巧是可描述的。学习毛笔字时,会通过各种形式接受指导,所有这些指导,除了示范之外,都依赖于语言的描述。
其次,技巧的掌握需要模仿、反复地训练,其中反复训练是关键,是必经之路。
最后,把握技巧重在过程,所谓把握,就是一个从不会到会的过程,因此,“不会”,是一个必须要承认、暴露、和认真对待的环节。如果竭尽全力将其隐藏,它们会一直影影绰绰地与你相依相伴,不离不弃,而只有当你勇敢地将其暴露之后,它们才会真正消失。因此,大胆地试错,让自己天然的习惯正大光明地袒露出来,才是对“把握”这一意义的真正理解和尊重,把握技巧的过程才是真诚的。
技巧在书法习得中的地位:
几乎可以肯定地说,任何一项技能的习得,都不可能仅仅依靠技巧的把握,可称之为艺术的技能尤为如此。技巧所涉及的,可以说只是有形事物之间的关系,因此它是可以描述的。然而,不能否认的是,在有形的物质世界之外,还存在着另一个无形的世界。就书法而言,那大概就是书写者力度的轻重缓急,空间的行走方向等等这些不可视却真实存在的东西,传统中国文化早已对此类事物有了极为深刻的认知和重视,并将其统称为“气”。
2. 气
上面提到,在技能的习得过程中,气是指那些无形却真实存在的、对结果产生重要影响的东西。书写者力度的变化、空间的移动,是很难被观者察觉到的,唯一能知晓的大概只有实操者自己,并且,仅管这些变化一定会对结果产生影响,然而一切可以观察和感受到的力度的变化、时间上的顿挫、空间上的流动,或者说这些“气”的变化,无不是随着创作过程的结束而消失了的,只是将因“气”之不同而产生的“个性”存留在纸上,与千篇一律的依赖规范的“技巧”而生的作品区别开来。
技巧的把握,可以借助对语言的理解和记忆,与之相比,气的把握,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因其是无形的、稍纵即逝的,个体的内在的和有无意识参与的,因而就很难用语言来表达,即所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气与技巧的关系
练习的过程中发现:气即有可能先于技巧而存在,又可以诞生于技巧醇熟之后;气与技巧即可以分离,又可以合并;即可能互相削减,又可能互相助力。
事实上,我相信所谓气,是始终存在于个体之内的,无论他是否已经掌握了某种技巧,它之所以未能表现出来,是由于没有表现的介质而已。气,就是人本身,他的情志、性格、身体状况……,该是无时无刻不存在于人体内的。而一旦人试图去习得某种外来的技巧,那一份属于他自己的气,往往会被有意无意地被收敛了起来,此时,就是我所谓的气与技巧的分离。在练习的过程中,让二者分离而专心练习技巧也不失为一种方法,然而,必须记住,那只不过是习得的一个步骤而已,决非习得的全部。对这一观念的把握和态度,就决定了在技巧练习到一定程度后,气是否还会回归;决定了气与技巧在合并之后,是否是互相削减,还是互相助力。
3. 形
形式涉及的是美,包括布局与走向等。这与一个人的审美有关,当然也可以学习前人流传下来的经验,然而审美实在不是一件依靠拐棍就能行走自如的东西。这是天赋,不必多谈。
4. 爱
习得一门技巧,最终的、最高级的目的大概不是用途。练习的过程告诉我,有一件东西比用途更可贵,那就是喜爱、欢喜,乃至徜徉之中的和平与安宁。在从容的操练中,在毫无顾忌地暴露自己的缺陷的过程中,你逐渐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而且在这个世界里,你的掌控能力在一分一秒地增强,在这片新世界里,如果你能从容前行,摒弃功利之心,行走之间的某一刻,你一定会感受到一种魔力,你被吸引,欣然之情滋长着,一笔一笔的重复之上,仿佛发出春的绿芽,散发着清香与生机。时间消逝,也带走了疲惫与枯燥……而这一切是必须在“动了气”之后的。
(二)
捻转笔杆
捻转笔杆,似乎也可以用来调整笔毛落在纸上的宽度!这个宽度当然通常是通过手施加在笔上的力度实现的,然而我发现,它不是唯一实现这一目的的手段,捻转笔杆也有这种功效。试想,毛笔的笔毛是个拖把,按在地上拧紧了,拖把可以解除地面的面积就会缩小,留在地上的印记自然也就窄了,反之就会变宽。所谓的通过捻转笔杆调整成中锋,大概就类似于把拧紧的或者拧巴着的拖把打开;所谓在结尾时的“一边向右行走一边捻转笔杆”,大概就类似于拧紧拖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