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工作的原因,这9年来走遍全球差不多30个大大小小的国家,在四个国家常驻过。最近在北京认识新的友人,其了解到我的经历和这么多年的繁忙,居然感慨对我的同情......认为我常年忙于奔走而失掉了自己的生活。我不得不说同情这个词刺痛了我的心,然而我对驻外以及走遍全球的深刻理解并不能在三言两语中向其讲明,于是写文于此,分享几点看法。
首先我要说的驻外是真的驻外,即使做不到长期居住,但也绝不是简简单单走马观花式的旅游,看看大家都看的景点,拍几张照片表明自己到此一游。真的驻外,要去了解这个国家的历史,体会这个国家的现状和发展,包括经济、政治,观察当地人民的生活,试着去理解他们眼中的世界。
我在柬埔寨的时候,与当地的首富做生意,当时年纪轻轻的我第一次这样近距离接触真正意义上的富人,看他在自己的夜总会打开一箱又一箱每一瓶都上万人民币的红酒,邀请我们与他一饮而尽;被他邀请到家里参加他的生日宴,只有家人的生日宴却布置得像法国宫廷一样,服务员一道一道毕恭毕敬地呈上;带他回中国与银行谈判,他要带上助理、保镖、歌唱小姐等等。
然而,在兄弟有难时,他义无反顾出手相救,这么多年带在身边与他一起发家致富;在与银行谈判失利时,他平日里像刀子一样犀利的眼睛里露出的强势、倔强、心痛,还有一瞬间的绝望,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而在找到一丝机会时,他又斗志昂扬甚至利用手段去攻击对方的软肋。
与这种生活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柬埔寨洞里萨湖上生活的越南籍的人们。洞里萨湖是东南亚最大的淡水湖,一望无际,像大海一样美。然而这里生活着柬埔寨最贫穷的群体,这里的人们世世代代生活在水上,水面上的一个个铁皮房形成一个小社会,有极其简陋的学校、篮球场和商店。孩子们都是水性极好的,随时可以一头扎进水里,更多看到的是,一个孩子坐在盆里,把盆当船一样划到他要去的地方。如果看到有游客的船前来,那些期待卖出花朵或者水果的孩子就会极其灵活地从其他的船只三步并作两步地跳过来,在船沿上熟练地走来走去,还有更多的孩子会两手空空地来乞讨,露着纯真的笑容,希望得到半个美元。
我这辈子至今做过的最大的财富赠予,就是曾经给了一个孩子100美金。
我在缅甸的时候,2012年,正值这个国家即将摆脱军政府统治,摆脱制裁重新开放之际,难以想象一个2012年的国家,一切都保留着1960年代的样子。关不上窗户,线路板外露,甚至绑着板凳当座位的出租车,打电话10个断8个的通讯质量,500美金一张的手机卡。到了缅甸一段时间之后,敏感如我,一度认为每天都是冒着生命危险坚持在崩溃的边缘。
但是这里的明天却一片欣欣向荣,各国的投资机构、银行早早前来调研,设办事处,一个有着6000万人口的最未被发展的地区,且有着世界上最丰富资源的地方,石油、稀有金属、宝石、矿产、木材,应有尽有。这里的人们,尤其是年轻人,脸上洋溢着的是希望,他们会在奥巴马到访时自发地前往街头欢呼迎接,用这种方式表达对即将到来的民主的期待。想到这些就让人激动不已,人生有几次机会能经历一个国家这样的大变革,并且还能参与其中。
缅甸的银行业落后到无法描述,纸质化办公,没有信用体系,意思就是说从未有过借贷行为(民间的除外),因为当地没有信用这个标准化的概念。我们在当地从零开始,向财政部、向央行、向各大国有私有银行传授现代金融理念,以期帮助推动这个国家金融业的发展,以更好地为我的公司找到更便捷的获取融资的途径。在我们团队的努力下,缅甸一家国有银行有史以来第一次成功开出了由外资银行买断的远期信用证。
故事还有很多很多,我们在缅甸南部工作时,北部仍战火不断;12年泰国地震时我们正与泰国的同事开着电话会议,亲耳听到一起工作多年的同事在危难时最本能的反应时,在电话这端的我眼泪差点涌上来;在南非时,由于复杂历史背景造就了严重的社会治安问题,而多个同事都演绎过被枪指着脑袋还能从容应对的经典。
这些故事怎么讲都讲不完,你想问欧洲,欧洲当然发达也宜居很多,巴黎多美多艺术多自由,在二战中有幸保存完好的城市,处处都透着自然又醇熟的风韵,我到了巴黎甚至觉得犹如遇见了自己的soulmate。然而欧洲也有自己的故事和问题,那里的人们内心又有着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在驻外的年岁里,到底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只有用心驻外过的人才能体会。当我走过这些风景,有封闭的、有开放的、有平和的、有冲突的、有极度贫穷的、也有极度富裕的,当我认真在那里生活,努力创造价值,我得以看到不同种族和阶层人脸上特有的光彩,品味到不同国家体现出的独特精神,我心怀着一个更大的天下,更加地懂得如何去爱这个世界......这,才是驻外及踏遍全球最重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