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笔者来到湖南图书馆,聆听了中南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易彬应邀在湘图讲坛所作的一场精彩讲座,收获不小。易彬以《历史意义与现实情怀——关于国立长沙临时大学》为主题,讲述了长沙临时大学的来龙去脉,以现实遗迹寻历史意义,以历史钩沉传承传统文化,以文献整理凸显时代精神。
讲座一开始,易彬通过杨振宁、许渊冲、马识途等16位平均年龄超过96岁的联大学子联袂“出演”、2021年5月上演的电影《九零后》,以及2020年播出的40集电视剧《我们的西南联大》,引出本次讲座要讲的主题。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和私立南开大学南迁到长沙,组建为国立长沙临时大学,其实际存在时间只有数月,但在国家危难之际的这种特殊历程,为后来学校西迁至昆明,发展成为著名的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易彬的讲座围绕这几个问题展开:为什么在战争来临时还要继续办学、为什么选择长沙、如何来长沙、在长沙如何办学、为什么又离开长沙、在长沙留下了怎样的遗产等。
为此,易彬分析了当时的历史背景、国立长沙临时大学的主要事件、战时教育VS长期教育、当时大部分学校迁入西南,选择长沙是因为当时国民政府对战争形势的误判,且地处中国中部的长沙相对安全,而清华大学1933年曾考虑过南迁。北大教授陈达和清华大学教授朱自清对南迁都有用日记记录下来,有徒步、坐船、坐火车等。
易彬以钱能欣《西南三千五百里——从长沙到昆明》、查良铮《抗战以来的西南联大》、闻一多《八年来的回忆与感想》所记载为例,说明国立长沙临时大学的校舍分布情况,及其与南岳分校一样条件极差,陈寅恪、冯友兰等人都把这次三校南迁称之为中国历史上的第四次南渡,都有过“历史的忧虑”。穆旦(即查良铮)写下诗歌《在秋天》表达了同样低落的情绪。
是救亡还是上学?是留在长沙还是去云南?当时有过很大的争论,张治中将军曾反对迁移,而陈诚将军则主张学校应当迁移。由于南京陷落,武汉和长沙都告急,学校被迫于1938年2月正式西迁。
为什么迁到昆明?因为昆明距离前线较远,有滇越铁路通往海外,学校的设备仪器可由香港经安南(即越南)运至昆明。
从长沙到昆明采用什么交通工具呢?学校设计了三条西迁路线,其中一路从1938年2月20日走到4月28日,共68天,除了一部分路程用车船代步外,实际步行1300多公里,最多的一天行程40-50公里。长沙临时大学“准予赴滇就学学生名单”有878人。
“湘黔滇旅行团”用两辆卡车运送行李。出发前,中将参议黄师岳团长将这次行军的意义与历史上的张骞通西域、玄奘游天竺、郑和下西洋相提并论。
行军队伍成为了一支让老百姓惊奇的队伍。学校规定,步行学生沿途须作调查、采集工作,以了解各地风土民情,使迁移本身寓教育意义。这在刘兆吉《西南采风录》、钱能欣《西南三千五百里》中有详细的记录。闻一多严于律己、率先垂范,还说“不赶走日本人,我就不剃胡子,看他能够长多长!”穆旦写了《原野上走路——三千里步行之二》。
国立西南联合大学1938年5月4日开始上课,后来在云南蒙自、四川叙永设立了分校,直到1946年7月底停止办学,实存时间8年零11个月,共有学生8000多人,毕业生3343人。
关于长沙临时大学留下了什么遗产的问题,易彬认为,有精神遗产“刚毅坚卓、家国情怀”等;有文化遗产,有关人士在收集、整理相关资料,预计超过60万字;其中包括文学遗产:新诗人,新诗歌,如成长中的诗人穆旦,如两度来华任教的英国学者威廉.燕卜荪著有长诗《南岳之秋》,他所讲授的英国现代诗,被认为对现主义在昆明的兴起影响巨大;还有杜运燮、张同道编的《西南联大现代诗钞》,海男著的《穿越西南联大挽歌》。
谈到历史如何进入当下、当下如何激活历史的问题,易彬讲了南岳.圣经学校旧址,提到了前几年媒体人杨潇重走长征路,写下《重走:在公路、河流和驿道上寻找西南联大》一书。
易彬对书中涉及的几个重要人物和历史遗迹作了介绍。湘黔滇旅行团成员之一黄培云和赵元任的女儿赵新那,这夫妻俩后来参与创办了中南矿冶学院,著有《黄培云口述自传》;提到了国学大师赵元任及夫人杨步伟,赵元任外孙黄家林与母亲赵新那一起,将赵元任拍摄的大量图片资料整理编辑出版了《好玩儿的大师》一书。
易彬最后说,浩如烟海的历史文献需要有人去收集整理,众多的历史人物和遗迹背后的故事,需要有人去挖掘和讲述,只有通过田野调查、口述历史和非虚构写作,去还原历史的真相,才能使传统文化得以薪火相传,使文化先驱的精神得以重构和延续,从而从中获得前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