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古月言
他不但要往我的身体里钻,还要像蛇一样的往我的心里面愈钻愈深。--------张爱玲《色.戒》
昏厥的场景着实没有电影里的唯美,至少对于当事人的我是这样认为的。白色大理石地面带来的猛烈撞击和冰冷的触感,让我脱离意识的时间并不长,只是迫于头部和腹部的剧痛,使得我一直闭眼渗汗,虚弱地无法动弹。
“林暖------”陈萦一声惊呼,急忙蹲下将我扶了起来靠在她身上,抱着我轻摇:“你怎么了?林暖!能听到我说话吗?!”
听着陈萦哆哆嗦嗦的声音,我费力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她,然后微笑着摇了摇头。
见我这样,陈萦还想说些什么,刚一张嘴下一秒却又咬着唇转向一边,此时我们两人安静得有些可怕。外场的人听到这边的动静也开始三三两两地围了过来,正在这时,却听得背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一脸着急的梁寒跑到跟前,蹲下身从陈萦手中接过我。从没见过这样乱了分寸的梁寒,都没有給陈萦道声什么,就将我打横抱起向会场外大步走去。
会场外的露天灯光格外耀眼,将周遭照得亮如白昼,衬得墨蓝色的天际,看不见半点星空。
在梁寒温暖的怀中,我的意识慢慢清醒,我抬眼看向他,此时,他正小心翼翼迈着颠簸的脚步,皱着眉看着前方。我轻轻向他的胸口靠了靠,感觉到的他便低头看了看我,将我抱的更紧。
“站住!你要带她去哪儿?!”一声急喝在我们身后响起,夹杂着恼怒。梁寒的脚步一顿,但未曾向后瞧便又向前走去,这样的反应使得离我们没几步远的言恩澈快步追了上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梁寒驻了足,言恩澈跟上前来看了一眼梁寒怀里的我,估计我的脸色真的太差,让他忽地一愣,便想伸手探我额头。“你敢碰她试试!”言恩澈的手被梁寒突然的一吼,叫停在半空中,想来他也没见过这样严厉的梁寒。
一阵絮状的风带着清香略过,我不经意地抖了抖。我看向两人,无力劝和他们的争辩,只能抬手拉着梁寒的衣领轻声说到:“梁寒,我想回家……”
梁寒听我这样一说,眼睛的神色也不像刚才,如冰化了水,低头在我额头一蹭,回到:“这就回。”说完便不再管旁人,径直向大门走去。好在,向来蛮缠的言恩澈此时并没有阻拦,我越过梁寒的肩膀向后望,言恩澈的眼睛还看着停在空中的手,在他背后人群欢腾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落寞,而陈萦则在离言恩澈不远的地方,同样落寞地看着他……
这样的场景让我的心分外酸楚,便低头向梁寒的怀里缩了缩。到了场外,代停已经将车开过来驶到我们面前。梁寒便将我放入副驾驶,帮我系好了安全带,然后脱下西装盖在我的身上,揉了揉我的头发浅吻一下,才急忙绕过车头,钻进车里发动车向前驶去。只穿着衬衣的梁寒将车窗都关了起来,还开了暖风。我偏头看他,软耙耙地说到:“不用制暖……这样你会感冒的。”
“不会的,你最重要。”见我比刚刚恢复了点精神,梁寒也温柔地笑着看我,又道:“我们现在先去医院。”
听了他的话,我一惊,急忙说到:“不要不要,我……我知道我自己怎么了……”
“那你怎么了?”梁寒听了我的回答,不解地问到。
“我……我那个来了……”我声音压的很低,有些难为情。
“……怎么回事?以前也没见你疼那么厉害过,晚上来的时候也没见你说。”梁寒倒没有半点害羞的意思,直截了当地问我。
“……可能,可能是昨天晚上吃了梨,今天又吹了风喝了点冷饮……”我看着自己相互摩挲着的手,轻声回到。
“你啊!……”梁寒听了我的话,无奈又好气地捏了我的脸一把。如果我知道从此梁寒会在手机的备忘录上认真记录我的生理期,至此冰淇淋和冷饮与我告别,就连吃水果也只能吃他蒸好的话,我一定把痛经的原因和着牙打碎了吞进肚子里,咽的时候眼都不带眨一下。
到了梁寒的家,他先下车却让我在车上等着,我有些纳闷地坐在座位上看着解了的安全带。蓦地,只见梁寒抱着一床被子走了出来,未等我反应,便打开车门,将我人往被子里一卷抱在怀里进了屋。我有些欲哭无泪地看着他的下巴说:“你这是干嘛啊……”
“怕你从车上下来着凉。”梁寒一边说着一边将我抱着走进卧室,此时,卧室的空调已经打开,温和的风对现在的我而言,温度刚刚好。我便不再吵闹,乖乖地听从梁寒的话。梁寒端来一杯热水放在床头柜上,拿着毛巾将我脖子和脸上的汗水细心地擦了擦,然后递给我家居服便走了出去。
等梁寒再进来的时候我已经换好了衣服,这次他又端着一个碗走了过来坐在床边看着我,然后用勺子一口一口将碗里的东西喂进我嘴里。
“这是什么?酸甜酸甜的。”我又喝了一口抿着嘴看着他。
“蒸橙子和苹果做成的水果泥,以后你吃水果不许再生吃,更不许吃冷饮。”梁寒一变脸,严肃地给我下了通牒。
我撇嘴不吭气算是默认了,被他这样一弄,我的痛感早已减了大半,便向后一仰,靠在床上的枕头,笑嘻嘻地看向他。“怎么这样看着我?”梁寒被我的表情弄的找不着调。
“你知不知道你穿白衬衣很帅?”可能因为被例假一闹,脸皮也变厚了些,我毫无顾忌地看着他笑着问到。
“是么?”梁寒听了我的话,眉一挑,眼里眼外都是话,“可是我觉得你穿我的白衬衣应该更吸引人,哪天满足下我……”说罢,暧昧地呼着气看着我。
“夸你一句就得意成这样,”我白了梁寒一眼,继续嘟囔道:“读大学的时候,陈萦还说你有内涵……”提到陈萦,我的心一沉,想起在会场的事,我看向梁寒。
还未等我开口,梁寒便握着我的手说到:“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我也是今天看着你追着陈萦出去才知道的。”听到他这样说,我的心猛然明了,难怪我倒下没多久,梁寒就追了出来,原来他不放心,在另一端也一直看着我。
他见我没有打断,将碗放在了一边,将我的头发理到耳后,继续道:“关于‘那群男人的女人’的事,我向来就不太在意,而且和言恩澈见面,也从没见带过她。如果早就知道陈萦和言恩澈的事,我也不会现在才找到你了……所以,你要问的我也没有答案,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吧……”
“可是……言恩澈对陈萦来说,只有一个。”想起离开时看见陈萦望着言恩澈空洞落寞的眼神,我就知道,她是从心底爱上了他,说到这里,我难过的有些喘不过气。
“林暖,你知不知道……”梁寒话说到一半却没有继续下去,见我抬头望向他,他便又转开话题说到:“好了,快休息吧,明天起来精神点。”说着,便将我托来躺下,盖上被子。
我躺好后看着仍然坐在床边的他,愧疚地说到:“那……今天那么早退场,真的没有关系吗?”
梁寒听我这样问,浅笑着说到:“在担心什么呢,别想太多。”而那时的我当然不知道梁寒那句未曾说完的话是--------“林暖,你知不知道,你对我来说,也只有一个。”
第二天周末,苏醒的时候,整个人像重生了一般。梁寒见我活力恢复了不少,也欣慰了许多。加上一大早看到言恩澈说要给我下周放几天假,我的心情瞬间大好。
正笑盈盈地和梁寒一块吃着早点,放桌上的手机“嗡嗡”地震动了起来,点开一看,是陈萦的短讯,问我好点了没,是否有时间,想带我去一个地方。对于陈萦,我也有很多话想告诉她,只要她愿意,她依旧是我的朋友,不管有没有言恩澈,朋友就是朋友。
看到短讯,我心里一阵悸动,很快便回复了她,然后转而看向梁寒,拜托他将我送到约定的地方。“出去可以,但得多穿点,别让风吹着。”梁寒听了我的请求,见我乐得开心,便欣然同意。
等梁寒将我送到地点的时候,陈萦已经在那等着了,今天的陈萦比以往更内敛,和我一起与梁寒道了别,便带着我向右走去。一路上,我们俩都心照不宣地保持了沉默。
我和她并列走着,继而跟着她拐入了一条道,随即进了一处高档小区,然后乘着电梯上楼,刷卡进门,一起呵成。陈萦的房子里陈设很奢华,一不小心就容易让人迷了眼,而偌大的电视液晶屏幕上正放着汤唯和梁朝伟主演的《色戒》,却没有声音。看着这一切,回想当初,陈萦和我躲在宿舍看这部禁片的时候,看到汤唯和梁朝伟现身在茶舍,汤唯为梁朝伟唱歌的那一段,陈萦突如其来的嚎啕大哭,让一旁的我都忘了看禁片该有的面红耳赤,仿佛受了感染,跟着她活生生将《色戒》看成了一部悲情的“韩剧”。
正这样想着,陈萦过来递给我一杯红茶,自己则端着一杯咖啡,走到落地窗前转过来看着我说到:“林暖……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没邀请你来过我住的地方了吗?就算平时有同事送我,我也会在另一处下车,然后走回这里……”陈萦的声音很低落,像窗外的天气,阴沉沉的,压迫着人的情绪。
见我看着她没说话,又惨烈地笑了一声说到:“因为……这里本就不属于我,不是我的家。只是一个养鸟人困住金丝雀的笼子……”
我听得鼻子一酸,偏过头轻声问到:“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不干脆离开?”
“……因为,心被抓住了……”陈萦回到,没有任何情绪,“林暖,你听过张爱玲的一句话吗?怎么说的……通往一个女人的心的路……”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我明白她想说的话,咬着唇点了点头,转过来看着她,而陈萦的脸上早已泪雨滂沱,她走过来握住我的手,继续道:“所以,林暖,求求你……不要告诉苏以泽我的事……”
“……苏以泽?!”这三个字是我始料未及的,我恍惚地看着她,重复这个名字想确认。
陈萦的笑让人心疼,她用指尖将脸颊流的泪轻轻擦掉,深呼吸一口说到:“是不是很难理解?我也觉得自己不可理喻。当初为了钱,机缘巧合跟了言恩澈,本来我是应该恨他的……到后来却恨不起来,能恨的只有我自己……”陈萦的声音哽咽,情绪像紊乱的河流,她顿了顿,放开我的手,向着电视走过去,继续说到:“再后来,我们毕业进了公司遇到苏以泽,他像一个太阳,把阳光照进了我黑暗太久的心里,我也知道他对我的好不算什么,是因为有你罢了。可是,我就是贪恋他的这点好……”
我看着泣不成声的陈萦,泪也控制不住,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陈萦慢慢蹲下,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看着我说到:“林暖,我是不是让你觉得很贱?心里能装着两个人……但是求求你,不要让苏以泽知道,我希望……至少在他心里,我还是干净的……”
听了她的话,我心痛地走过去,也坐下抱着她,摇着头说到:“不是的,你在我心里是干净的,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朋友……你在苏以泽的心里也会一直一直是干净的……”说罢,抑制不住,哭了起来……
陈萦说的感情,我当然知道……就像《色戒》里的王佳芝,原本单纯地全心全意爱着邝裕民,因为一些事却舍身献給了特务易先生,还被‘钻进身体’的易渐渐偷走了心,掰成两半。后一半给了易,前一半给了邝,而自己却什么都不留下,自此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知道的……”我抽泣着重复着这一句。陈萦也在我的肩上纵情大哭,仿若压抑了很久……
时间一丝一缕地飘离,我们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直到像把眼泪流干了似的,我们才相互扶着站了起来,陈萦定定地看了看我,又说到:“林暖,你会不会怪我,没有早一点告诉梁寒……明明我听言恩澈提起过他的……”
“不会怪你的。当初……我也没想过能再见他……”我衷心地宽慰着她,论谁是这个情况,也会选择避而不见。
“那……林暖……如果我做了一些事瞒着你,你还会原谅我吗?”陈萦嘴角微微地抖着,颤颤地说到。
我点了点头,有些心酸地看向她,想到自己,想到梁寒,继而低下头看着脚尖回到:“我相信,我们瞒着对方,是有不能说的原因的……”
陈萦听了我的话,呼吸慢慢变得平稳了许多,她看着我,拉过我的两只手,眼睛定定地看着我,在这时,我们却听到了房门按密码打开的声音。我们不约而同地转了过去,低头进屋的言恩澈一抬眼,与我们正好相对而视。
他那雾气迷蒙的眼睛,渐渐弯成了桃花瓣,踱步走近,对着陈萦一抬脸道:“你,可以出去了。”说完,便偏头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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