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高考,“网红们”和“媒体们”又开始了一年一度的“高潮”。
一股脑的文章、一串串的图片,“亮瞎”了人的眼球。
有人写道,孩子们,往前走,别回头,六月的战场你们需要义无反顾,勇往直前!
有人致高三学子:愿你考场归来,依旧笑靥如花。
有人致天下学子:我们为什么要参加混蛋高考?
有家长拍着考生的肩膀说,孩子,考好考坏,妈妈都等你回家吃饭。
连《人民日报》也来凑热闹,发起了“高考40年之最!你那样”最“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高考变得这么“悲壮”,颇像荆轲的“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当然,也有人忿忿,怒骂道:宁坐牢也不愿高考。说这话的人可是一位教育界的“响当当”的成功人士!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看来,大家都喜欢蹭“热点”,刷“存在”。我,也不例外。
我的高考,没有感觉。
“没有感觉“是说,无论当时还是现在,面对高考,我的真实感受是“没有感觉”。啥紧张,啥焦虑,啥破釜沉舟……啥都没有。我自己都奇怪。
我的高考,1999年,炎热的7月。绝不是“黑色”,因为考试是在“白天”,心里阳光着呢,哪来的“黑”。
高考前,母亲特地到街上找了一位算命先生,给我算了一卦。算命先生神秘地说:”卦,不好。考,挺难。“言外之意,母亲听的很明白,”儿子高考,考不上!“卦算得对不对,钱都照给。母亲是多么希望,给点钱,卦能好点,儿子能考个大学,啥样的大学都行。
这件事情是母亲多年后告诉我的,那语气好像在讲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故事只有大概,没有细节,也许母亲掩盖了什么。上面的细节是我想象的,有原型,绝不凭空捏造。我甚至都能想象出算命先生那种”欠揍“的眼神,我们的”命运“攥于算命先生的手里,可笑之极。可后来,我却发现这并不可笑,它或许隐藏了更重要的意义。
母亲心里很着急,很紧张,却从不表于言行,日子还是那样过着。我也没有觉得高考对自己有多重要,丝毫也没有丁点紧张感,心里仅仅认为这就是一次考试,如此罢了。去认认真真地考,按部就班地考,就行了。从来没有想过,考上了怎样?考不上又能怎样?
现在看来,这绝不是”天真“,而是十足的”傻帽“。“帽”表示方向,“傻帽”则预示自己是一个无方向,无主见,无规划的“三无产品”。一个高中生,对未来没有一个期许,没有个规划,就那样,随着同学、老师和家长的”大流“,指到那,就到哪。
即使成绩出来,班主任邀请我到他家做客,指导我填报志愿,也是如此。
高三班主任的家,就在学校里面。平房,有一个小院,种满了”奇花异草“。说是”奇花异草“,是因为我不懂也不知,不认识的花草全都归到”奇花异草“的行列里。七八个人,围坐在桌旁,切开西瓜,一通”海吃“。十八年过去了,我竟然还能咂摸咂摸嘴,嘴里还保留着那股香甜的西瓜味。为什么?我不知道。
班主任开始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一番这样那样后,我们几个考得不错的同学集体报了志愿——”滨州师范专科学校“。回到家,一通报,父母挺高兴。我高兴吗?现在想不起是何种感觉,仅是觉得要到滨州市里上学去了。
以高考为节点,过去的这十八年,我活像皮影戏里的人物剪影,我在前台演,“艺人们”在后台上下左右地扯着线。幸运的是,我所遇见的“艺人们”爱护我,善待我,让我一直走在正路上,没走弯路、歪路。
可,对于考试,走了歪路。读死书,书呆子,是我的绰号。这个绰号,是同学、老师、父母送给我的。我,不以为然。多年后,才慢慢理解,欲考好试,功夫在考试之外。就像北宋陆游写到的那样,“汝果欲学诗,工夫在诗外。”无论哪个学科,学科素养一定不在一摞摞的试卷堆里,刷题刷不来。来自哪里?极有可能来自经典图书堆里,来自活生生的大自然里,来自具有挑战性的生活实践中。
高考的那几天,有小雨,淅沥沥,打在身上好像小孩子挠痒痒,既讨厌也喜欢。
高考三天,记忆最深的有两件事。
第一件,看着好像与高考关系不大。7月9日高考结束,这一天同时也是99年女足世界杯决赛的日子,中国VS美国。那届中国女足涌现出众多的传奇人物,如孙雯、刘爱玲、高红、王丽萍等等,她们的技术出神入化。说来也怪,我的关注点放在她们身上,而不是高考本身。甚至我一度觉得,从这些”偶像“身上获取的”获得感“远远大于书本知识中的”获得感“,虽然后者对于高考而言,更重要。
直到最近几年,我才明白,知识领域,越开垦,越广袤,越广袤,越有”获得感“。当年的我,没有开垦,又何谈获得?现在,我们完全可以像崇拜偶像那样,崇敬有待开发且需永远开发的”知识“。因为这些“知识”会给人带来惊喜,带来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愉悦感。
但是,当时的我,绝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想法,因为没有丰富而曲折的经历,更因为高中三年”毁“于死应试。
”失“于阅读,怎能行万里路?
第二件事,与高考有关。《假如记忆可以移植》,当年的作文题。看到作文题目,脑子一懵。怎么与平时老师训练的作文,不一样呢?这可怎么好?我心里一直在嘀咕。慌忙写就,不知所云。
有意思的是,十几年过去,《假如记忆可以移植》,在电影中早已经变成了现实。自己特喜欢的两部美剧《源代码》和《超脑特工》,完美地呈现了记忆的移植过程及其后果。移植后的两位主人公,拥有超级智商,能挽救世界也能毁灭全世界。不过,他们不再是”人“,而是一种高智能机器,可以多次”开关机”,可以无数次“刷新重装”的“人形机器”,着实可怜。
你愿意成为他们吗?
更可怜的是,当年《假如记忆可以移植》的优秀范文是这样的——
假如记忆可以移植,我甘愿让我的父老乡亲永远铭记中华民族的苦难与辉煌,记住我们神色庄重的祖先,如何从绿草如茵的古黄河流域,踏遍荆棘跋涉到今天的艰难历程,以及在今天依然值得我们引以自豪的远古文明和中华儿女……
还有这样的——
假如记忆可以移植,那我要三毛流浪天涯的不羁与洒脱;要柏杨的嘻笑怒骂间仍在担忧吾国吾民的真情;要鲁迅先生的一身傲骨,“我以我血荐轩辕”的决心与勇气;还要张海迪的生命力,诸葛亮的智慧……
多精彩的句式,多华丽的语言!
多空洞的口号,多作呕的高呼!
不知道前一位朋友是否让他的父老乡亲记住了中华民族的苦难与辉煌,也不知道后一位朋友是否化身为三毛、鲁迅、柏杨、张海迪、诸葛亮。
假如记忆可以移植。移植谁的记忆?移植到谁身上?谁给你权利移植?被移植人怎么办?移植人永远会成为“受益人”?去掉“假如”,未来可能会实现的“记忆移植”,面临的最大难题是“道德伦理”。
面对“假如记忆可以移植”,我的选择是“不”!
我愿意做普通人,我愿意做介于“学霸”与“学渣”的人,我愿意享受当下的“幸福”,也愿意承担当下的“痛苦”。这就是我,这才是我,有苦有乐的我,有骨有肉的我。绝非两部美剧中的”人形机器“。这样的价值观,“作文”能得高分吗?阅卷老师说了算。
那位算命先生说对了一半,“卦,不好。”确实不好,对,每一个人的“卦象”都一样。“考,挺难。”
天底下还有什么不难的事吗?
“难”是生活的常态。面对”难“,持何种态度,则决定了一路你所看到的风景。
人生是一张单程票,朝前看,往前走,跨过沟沟坎坎,发现不曾发现的美景,驻足。
别怕,也别嫌弃自己走得慢。
这时,鲁迅先生定会在你耳旁说——
不耻最后,即使慢,驰而不息,纵令落后,纵令失败,但一定可以达到他所向往的目标。
闲聊高考,聊着聊着出了边际。
这就是我的高考,没有”高潮“,只有”没有感觉“的平淡。人们都说,知识改变命运。高考改变了我的命运了吗?
假如初中毕业没有放弃”聊城建筑学校“的录取,顺利毕业,之后……
假如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专,在家?复课?工作?之后……
假如……
一切还是假如。过去没有发生的事,无法假如。越”假如“,越会陷入迷茫和疑惑。未来还没有发生的事,可以假如。以”现在“为基准,假如——
假如再努力些,假如再专注些,假如再勤奋些,假如再……
做着做着,”假如“没了,只剩下未来的”现实“,努力,专注,勤奋……
想到今天的高考,涌出了这些文字,算是对我的高考的祭奠,永远逝去青春的祭奠吧!
我的”高考“,仍在继续!
让我做一回自己的“算命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