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婴儿嘹亮的啼哭声划破了黎明时分寂静的弄堂。
早起的主妇们提出煤球炉子，弄堂里搧炉子的声音此起彼伏，煤气炉子陆续升起浓烟。在弥漫的烟雾中，弄堂里的上海人开始了新的一天。
“哦要，阿大的小鬼喉咙响来，将来肯定聪明。”王家阿婆端着不锈钢盆划蛋，顺口就给陈家阿大的儿子小飞定了性。
在未来小飞发达的那些日子里，王家阿婆总是把这句话拿出来说，“我一听到伊的哭声，就晓得伊将来肯定有出息。”周围的人总是附和，阿婆弄（你）最来赛（能干）了。
都说王家阿婆人老成精怪，确实有道理，小飞自小就显示出与众不同的聪明。陈家有个小饭店，是陈家爷叔当年张罗起来的，后来传给他儿子阿大。一家人的生活就靠这个小饭店糊口，做得也是周围邻居生意，价格实惠口味好。邻居家里有客人来，都愿意上陈家饭店唰一顿（吃一顿）。
小飞这个孩子，可以说在摇篮里就是闻着油烟味长大的。有时候陈家新娘子，哦，现在叫陈家姆妈了，她忙起来就把小飞往相熟的食客那里一放。小飞很讨人喜欢，一点不哭，乌黑的大眼睛骨碌碌地盯着人看。你逗他，他就朝你咧嘴咯咯咯地笑。
“个小鬼将来伐得了（不得了），伐怕人，来赛！”食客们一边吃菜一边说，再次印证了王家阿婆的话。
等到小飞三岁那天，陈家姆妈正在灶台煎荷包蛋，老邻居帮她从奶站带了牛奶回来，“陈家姆妈，牛奶来了。”她把沾着油的手往围裙上正反一抹，就去接牛奶了。全然忘了灶台上的火没有关，几个荷包蛋还在那里滋滋作响。
待她和邻居从早晨的天气聊到奶站阿伯的气色，再聊到今天是小飞生日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生日面上的荷包蛋，撂下人就往里间跑，“啊呀呀，我的荷包蛋！"
进门的一幕令她惊呆了，小飞站在一个小板凳上，只比灶台高一点的小人，稳稳地用勺子翻着荷包蛋，看这个手势居然还挺老练的。
“小飞，弄了勒组撒（你在干什么）？”她试探地喊了一声。
小飞回头露出招牌式的甜笑，“姆妈，我帮你煎蛋。”
后面跟随而来的老邻居们纷纷称奇。傍晚饭后，门口的男人们聊天时，隔壁爷叔抽出一根香烟往陈阿大哪儿飞去，“阿大，弄福气了，小鬼将来笃定接弄生意。”
憨厚的阿大双手接住烟点燃，也不说话，被油烟熏得黑乎乎的脸上不自觉地带出了笑容。弄堂里的人都说，这对木头一样的夫妻居然生了个小猢狲，以后日子好过了。只有老一辈的阿爷阿婆嗤之以鼻，陈家老头是个老猢狲，家里有个小猢狲有撒好稀奇的。
但不管怎么说，小飞的能干是周围弄堂公认的，他在一片聪明小囡的夸奖声中渐渐长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