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6.父亲

父亲是给我生命的人。

黑白照里的父亲分明是个英俊帅气的小伙子,三七分的头发浓密,浓眉大眼,白衬衣,喇叭裤,推着二八圈的自行车,45度角仰面望天面——那个时代的潮人一枚,文艺范儿十足。

眼前的父亲,两鬓斑白,額头上,眉梢上眼角边,沟沟壑壑,深深浅浅。眼眸深陷,脸色黝黑。一双粗糙的大手指节粗大,掌心老茧层层,手背上青筋突兀。一身旧衣服沾满刮灰浆的白泥点儿,沾满开墙打孔的水泥灰,解放鞋大洞小眼儿。——是的,父亲现在的身份是一个民工。但,一点儿也不妨碍我对他的敬佩与敬重。

过去的苦难岁月都是雷同的。父亲上有两个姐姐,下有二个妹妹,作为家中的唯一的儿子,父亲并没有享受到更好的待遇,出了嫁的女儿们是可以不用管父母生老病死的(可出力,但不用出钱),所以养家糊口的重担只在父亲一人身上了。

父亲是勤劳的。每天骑着母亲陪嫁的自行车,到离家很远的工厂里干活——浇筑铁水,父亲是一名铸钢厂工人。下班回家的时候就从工厂驮回两大筐废弃的炭渣,在三间塌败的矮草房前,抡起大铁锤,将炭渣石灰之类的混合物在模具里使劲砸,一锤一锤的砸出了七间青砖小瓦房。那时,我三四岁。

工厂的效益越来越差,接连几个月的工资发不出来了,父亲跟着村里的人到北京去打工,在建筑工地上,父亲学会水电改造,学会刮墙抹灰,学会安地砖……

学会从工人转型成为一个出色的民工,一干就是二十五年。

父亲用他勤劳的双手送走了他痴呆的父亲,常年卧床的母亲,父亲用他勤劳的双手养大了他的两个女儿,一个大学毕业,一个研究生毕业。

父亲是勤劳的,父亲也是无私的。当村里子的人都笑话父亲生了两个女儿,后继无人的时候,他只是憨厚的笑笑,不争辩,不恼怒,继续供女儿们上学。在他勤劳的一生里,他所有的财富都无偿的给了女儿们——大的读书,买房,买车,小的读书,买房……他总是说“我现在存的钱,以后你姐妹俩平分”。亲戚们需要帮助时,他也不会犹豫片刻。

父亲是慈祥的,我和妹妹从小长到大,没有挨过一次打,记忆里连骂都很少。对我的女儿,父亲更是无原则的宠爱,要啥给啥。

父亲是多能的。家里各种电器坏了,都是父亲包修。自行车摩托车坏了,他也能捣鼓好,他能把废旧的木材变成小凳子小桌子小椅子,也能变成写字台,木床,大衣柜,当然样式还停留在八十年代。下地干活,他也样样拿手。

就是这样一位父亲,普通的农民,勤劳的农民,无私的农民,多能的农民,本分的农民,像一本厚重的书,值得我用一生的品读,去领悟,去敬重,去爱戴。

父亲是给我生命的人,父亲又岂止给我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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