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冬至,吃饺子还是吃汤圆,南北不同。但每到这天,我都心生快乐,因为从这天开始,冬至阳生春又来。
我们这儿说“冬至至长,夏至至短”。冬至过后,白昼开始变长,冬天已经开始转身,春天就不远了。数上九个九,就能把春天盼来了!
大人,或者说年纪大的长辈吧,他们的心思不一样。冬至这天怀念亲人,回忆童年,感叹人生。
小姨半千里迢迢从湖南赶过来,退休已经五年的她还是那么精力充沛,面面俱到,从不失礼。一年跑七八个马拉松,一头黑发编成辫子挽起来,精干利落。
失去了父母,失去了丈夫,失去了一个大哥和一个大姐的她,这个冬至跑了一趟夫家,又转高铁回来江西老家,因为逝去的亲人都葬在这里,还有一个姐姐(我妈)和一个小弟弟目前也生活在江西,约起来,去亲人墓前看看。
小姨说,父母和大哥哥年老而逝,她都没有在墓前掉眼泪,但是在大姨墓前,她没忍住,哭得稀里哗啦。
外婆生了三儿三女,一半跟她姓一半跟外公姓,轮着来姓,外婆是新时代女性,爱打篮球,读了师范,却还是把大姨和我妈送了出去。
我妈还好,领养我妈的养母看得重,我妈一直有书读,我大姨就没这么命好,没读上书,早早被嫁作农妇,结婚六年生了四个孩子,二十七岁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就没了。
大姨命不好,外婆老早就约好了医生,让大姨来县城生孩子,没想到这个孩子早产,突然发动,乡镇医院没留住大姨的命,留下了遗腹子。
姐妹三个都遗传了外婆的好基因,却命运不同,我妈说,大姨的邻居只要看到我妈去一回就说一回:“你跟瑶库女仔长一模一样啊!”
我问小姨,为啥大姨叫“瑶库女仔”,我妈也被人叫“石桥女仔”?小姨说她们被送到这两个地方被亲戚领养,为了区分,就冠以村庄名字取了简单的叫法。
姐妹仨一个比一个水灵,一个比一个能干。小姨因为没被送到乡下送人,读书最多,大学毕业后参加工作,在单位干得风生水起,人人夸赞,平步青云。
留在外婆身边的四个子女都要么上了大学,要么进了单位,我妈妈没上大学,但是因为才貌双全,也嫁给了我爸,那个年代少有的大学生。
只有大姨,命苦。
初结婚那几年,一大家族人二十几号人,分家都没分,跟着一起干活,一起吃糠咽菜,吃没好吃,穿没好穿,尽生孩子了,六年生了四个,就没停歇过,最后还是把命休在了产床上。
我不该多嘴,随口一说,去年在火车站遇到大姨夫,他带着阿姨(大姨夫后来娶的)去旅游,小姨眼眶一下就红了,说:“这好日子,我大姐是一天都没享受过。几个孩子都遗传了外婆家的好基因,都在杭州上海工作,大姨夫带着后娶的阿姨到处旅游,大姨给这个家庭贡献了这么多优秀的孩子,自己短暂的二十七年只受了苦。”
我妈叹息一声,只说,要是当初没被送人,大姨哪能落到乡下吃这种苦。
我知道,我妈不仅仅是为大姨叹息,也是为自己叹息,兄弟姐妹六个,就自己和姐姐被送人了。
小姨说,她后来问了外婆,为啥要把大姐二姐送给别人养,外婆说,大姐二姐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连带着外婆也身子骨虚,那时候的人都说要送给人家养,会好养一点。
我听了没吭声,我妈就说了一句:“也不知道妈妈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到底是意难平啊!谁愿意被父母送给别人家养啊!
吃完早饭,小姨跟远在澳洲的二舅舅二舅母视频,二舅说他们现在是夏天,他戴着草帽在河边钓鱼,给我们看他钓到的大鱼。
我爸说,他明年去澳洲找二哥兰姐(家里人都喊二舅妈兰姐)玩,小姨说,姐夫你明年先去探探路,过几年我不用带孙子了,我们组团去找二哥兰姐玩!
我爸说,反正他一个人不去,不带上我,就得带上俺闺女,我说现在我们护照要么没办,要么组织收上去了,怕是去不成。
说说笑笑,又得送小姨去高铁站了。
亲人聚一次少一次,冬至伤心时,团聚却还是觉得快乐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