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正看着小说,手机想了起来,是姥爷。“晚上来吃饭啊,你姥姥蒸了大包子。”姥爷在电话中兴冲冲的说道。“嗯嗯,好的。”挂了电话,我仿佛能看到姥姥家的厨房里萦绕着一团团的水蒸气,姥姥站在灶前,小心的往竹筐里拾出热气腾腾的包子,嗯,也能闻到包子的香味了。
姥姥家离我家并不远,只隔了一条铁路,步行五分钟就到了。所以姥爷时常会在饭点给我们一通电话,大都是家里又做了什么好吃的,让我们去吃个现成的饭菜。
包子算是姥姥家的记忆之一。小的时候时常盼着包包子,倒不是因为念着包子的美味,纯粹是觉得好玩儿。每到这时,我总是积极踊跃的帮忙和面,揉面团。小小的手掌占满了面粉,干活的架势很足,但也只是徒有架势罢了。
揉面这种活从我记事起就是姥姥的专利,她总是一手半握着面团原地缓慢旋转,一手按压揉搓,宽厚的手掌相当有力度。
妈妈说,那都是练出来的。在老家的时候,天不亮,姥姥就要起来推磨,喂猪食,摊煎饼,她不舍得让孩子们早起帮忙,尤其是大冬天,稍稍贪睡一会儿,老姥姥就会站在院子里大声喊“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知道起!”她可是相当严厉的婆婆。
那时,姥爷在城里上班,所以农活也都是姥姥承包了,妈妈说记忆里姥姥总是有干不完的活。难怪她的手那样粗糙却有力。也正是这样,姥姥活的面对别人来说总会偏硬,擀皮时要费不少劲儿。
我呀,到底还是小孩子嘛,揉面技术不佳,擀皮子慢不说吧,中间厚四周薄的要求又达不到,只能包包子了。自家包了自家吃,我们对包子的外观从来没有要求,只要能把肉馅包在面皮里面就可以了。
我总是趁机自主发挥,随手捏出不同造型的包子,饺子型,的,三个角的,四角的……然而太过诡异的造型也还是会被姥爷说成“出洋相”。姥姥可从来不会说什么,她总是很慈祥的看着我们瞎折腾,然后笑笑,继续低头做自己的活。
其实,帮忙干活这些都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要在包包子结束后,悄悄留下一小块面团,这就是可以把玩一晚上的玩具了。当时知道女娲的神话,我就用它捏出小人儿,把自己当作创造人类的神。捏出大个儿的当男人,小个儿的做女人,再小一些的是他们的孩子,也像过家家一样,嘴里念念有词,说着“你们要相亲相爱”一类的教导似的话。玩腻了就咣当一下子把所有的小人拍在一起,揉成团,再揪出黄豆粒大小的面,找来红墨水染成红色的小豆,按在两眉中央,这样我就有了一颗立体的“美人痣”,之后就会拿起镜子孤芳自赏,看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是不假的。
说起在眉心点红点,大家应该都不会陌生,给小孩子化妆时都会这样做,听姥爷说那是一种寓意,来自鲤鱼跳龙门。传说鲤鱼在龙门一跃,全身精气神都居于额头,额头会出现一点红,是期待孩子以后能鲤鱼跳龙门,能有大出息。
这样把玩一晚上,白面团也就成了黑面团,早也没有什么粘度了,只好弃之。
蒸包子这活儿也永远属于姥爷。前几年都是在院子里用火炉来蒸。姥爷说,你们都掌握不好火候。现在通了天然气,就移到了厨房里。姥爷说,你们都不知道啥时熟的刚好。于是,他理所应当的守在蒸锅前,拿着份报纸边看边等。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姥爷掀开锅盖,用手戳一戳,再盖起来,继续看报。有时,小孩子过去问一下怎么还不好,姥爷却笑着说:“裁缝掉剪子,就剩吃(尺)了。”
现在年龄大了,再也不会期待着玩面团。大多数时候也都是姥姥和姥爷包好了包子之后再把我们叫去,吃个现成的。
就像今天。到了姥姥家,包子正好出锅。水蒸气萦绕在厨房的半空中,姥姥站在灶前,快速拾出热气腾腾的包子,她都直接用手,好像从来不怕烫。满屋子都是包子的香味,本来没有饿意的我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快,趁热吃吧!”
我拿起包子,咬了一口,再咬一口,筋道的面皮,松散的白菜猪肉馅,这味道一直没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