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是一杯下午茶

        已记不得这是哪个闲人对中年生活的描述,看到这个句子的当时,我就想起了自己,心中无端的多了一丝愁绪。夕阳就要西沉,曾经充满幻想的我们,正在忙碌着自己的另一个角色——中年。在不知不觉中,我们的孩子长大了。同学的孩子陆续宣布婚期,我们这一群曾经的青年,也得承认自己已经不是当年的两小无猜,你侬我侬。尽管我偶尔会忘记年龄,把自己扮成一个年轻少妇;尽管时常也会在家人面前撒娇,却不是之前的自信自豪。每次对镜梳妆,看着日渐衰老的容颜,不得不承认时间是把杀猪刀,又在额头刻上了深浅不一的印痕。

        每个人都不希望过早老去,却又无法主宰时间的轮回。苦短的日子里,我们奋力的活着。抚育孩子到头发斑白,却不是尽头。中国的父母永远都是劳碌命,没有孩子时盼孩子,有了孩子盼长大,孩子长大了,盼他有个好工作好家庭。还没等到娃娃结婚,就策划着如何带孙子,为孩子们减轻负担。不等到老去死去,一生的责任都无法卸去。即使到了要闭眼的瞬间,也在操心着这个放心不下那个。记得妈妈就要离世时,已经气若游丝了,却一直硬撑着。直到我学着老人们的教导,捏着妈妈的脉动不断的答应会照顾父亲,会管好弟弟。在黄昏将近时,她才依依不舍的离别。我不知道妈妈是不是听下了我的允诺才放心离去的,但是中国的老人都是这样,就要离世时,总是留恋不舍。或许,他们真有许多放心不下的人事。这个世界太可爱,能享受的时光太短,人生短短几十年,谁会潇洒离去呢?

        中年是一杯下午茶,我在黄昏的阳台上续了茶水,也到了酒水,庆祝自己就要到来的生日。人到半生,孩子长大,自己小有积蓄,不再为生计发愁。一个个或忙或闲的日子,我在独处的时空里享受着生活的赠予,让自己在时间的长河里忘记疲劳,淡化不易。在这样的日子里,辛苦全无,心酸没有。有的,只是尽情的享受落日余晖的眷顾。我喜欢这样的中年生活,有自己的时间,有自己的空。因为独处,我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或运动,或读书,或写字。偶尔放纵自己喝喝酒,都不被人阻挠,也不怕人笑话。一个人的黄昏,我在阳台上看窗外云卷云舒,听归巢的鸟鸣。偶尔发呆,却只是瞬间的停留,楼下的老人们不惧傍晚的春寒,依然津津乐道的谈着自己的儿子孙子,或翻着扑克消磨时间。我也会下楼活动,和小区的球友拼球技,不亦说乎。

      今天又是难得的清闲,不用做饭,为自己准备了一些剩菜和肉,就着一锅菜尖一杯酒,一边品酒,一边开始絮叨自己的中年生活。中年是一杯下午茶,不用急于饮完,匆忙上班赶资料,那是一种只解渴却无法品尝的匆忙。人到中年,精心的为自己准备了漂亮的茶杯茶具,慢慢的选了茶叶。养胃用红茶,静心用绿茶。我是典型的茶罐子,红茶绿茶花茶皆喜爱。不过,我最喜欢的要数绿茶。爱上饮茶,和爱上运动一样,已经不是三年五载。那会喜欢上运动,初衷只是为了减肥。三十几岁的时候,我挥霍无度,打牌熬夜睡懒觉,黑白颠倒。那时先生多次痛骂,恨铁不成钢,我却我行我素,一意孤行,不予理睬。年轻的身子经得住折腾,即使熬得天昏地暗,即使喝得一塌糊涂,第二天依然能按时工作。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开始意识到健康的可贵,不太敢恣意妄为。尽管酒照喝,夜却是不能任意了。

      如今每每看到自己家老头熬夜不回家,我会觉得不可思议。花那么多的时间做没有意义的事,不值。人到中年,开始觉得时间的可贵,要学点东西已经不容易。每每看得一本好书,脑海里波澜壮阔,总想好好吐露一番读书的心得,却因为记性不好,阅历不够,结果是满腔激情无法倾诉,无从诉说。人到中年,很多事情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我本不认为自己年老,在现实面前,理想却一次次被击碎成灰。人生有多少个轮回?在现实面前,我不得不低头认输。那次专家宣布“死刑”时,我表面冷静,心里的委屈却早已升腾。与同行的他们分手之后,在异乡的街头,挽着丈夫的手,我哭得鼻子连到口。儿子电话安慰我时,我更加任性撒娇,哭闹不止。先生知道我的苦楚,也不拦着,只是紧紧的拽着我,任由我在异乡的夜里哭天抢地,发泄情绪,愤慨命运的不公。

      此时,窗外暮色更浓,我却不愿离开这宽敞的阳台。自从搬家之后,我更加热爱这里的一切。客厅是我亲手设计的,卧室的床是我自己挑选的,唯一不满足的是,阳台上缺少一个简易的小桌。我需要它放一些食物,以备我在阳台闲游的时候,能惬意一些。我知道,人到中年,最大的依靠是自己。人到中年,我们不再想着去讨好谁,对胃口的,就闲聊几句。谈不上爱,更谈不上恨。经历了人世沧桑,每个人都有自己应对生活的法则,哪有那么多爱恨纠葛?人到中年,酒杯里没酒了,起身休息的时间,为自己再续一杯。可以尽情,可以陶醉,但不能酩酊大醉。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垮了,娃娃尚小,还没成家立业,他无法伺候你。人到中年,为自己准备一些好茶叶,这样的午后,这样的黄昏,沏一杯在手,慢慢品味,细细品尝。

        或许我们都不再年轻,也不知道明天是不是能如期醒来。即使人生只剩今晚,也应该坦然面对。生活是美好的,有一群可爱的人爱着,更是不同寻常。既然上天这样眷顾,何不潇洒的走着自己的路,任别人去说呢?有酒清欢尽情享,有肉饱腹不愁饥,人生这一杯下午茶,不浓不淡,刚好适宜。

      写到这里,抬眼望窗,华灯初上,万家灯火尽在眼前。楼下人家的孩子在嬉戏,楼上孩童的脚步也清晰。忙碌一天,大家都回来了。他们或她们都在忙着做饭做菜,为孩子们准备晚餐。若干年后,他们的孩子也会长大成人,离开父母的老巢。他们也会如现在的我一样。忙时修篱种花,闲时小酒清茶,偶尔相邀三五知己,余生共度清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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