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的春节,大概超市里最有年味儿。
红红的灯笼和春联装饰着货架,粤语歌曲《恭喜发财》循环播放着,小孩子们跟着家人开开心心地挑选糖果…所有人看起来都喜气洋洋的。
越长大年味儿越淡。怀念小时候过年的情景,充满期待,满心欢喜,却永远成了回忆。
记得老妈总是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准备年货,卤牛肉、卤鸡脚、炸麻花,做蛋饺、春卷、芝麻糖等。
老妈做这些好吃的,我们就守在旁边“打下手”,其实根本也帮不上什么忙,用老妈的话说就是“向嘴”。美味刚出锅,”偷嘴“的那一口才是最香、最难忘的。
小时侯,最爱邻居叶老师做的牛轧花生糖。有时还没完全凝固,软软绵绵的糖块在小小的我看来真是世间最香甜。
叶老师是上海人,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寡居着,但生活很是讲究。现在想来她应该是我小时候认识的最有仪式感的长辈。
我吃的第一个卤肉粽子也是她自己做的。犹记得叶老师语气温和地说:囡囡,吃完粽子要"吃"手哦。她说“擦”字吐音不准,我一度十分诧异:为啥吃完粽子,还要“吃”手,难道是怕浪费,毕竟手上黏了好多米粒儿。
春节前,老妈会为我们每个孩子准备新衣服。北方的冬天很冷,所以新年的衣服一般都是棉袄和棉鞋,很小的时候是老妈自己做的。
后来自己不做了,就去商场买滑雪衫和雪地靴。大年三十一大早就开始轮流洗澡,洗完换干净的内衣,但外面只能穿旧衣服。
新外套一定要等到大年初一才能穿。一大早,亲戚邻居的孩子们会穿上新衣服组成小分队,挨家挨户地串门子,拜大年。
到了别人家,喊一声"大爷大妈新年好",人家就抓一大把瓜子糖塞到孩子的口袋里。口袋满了,就跑回家掏出来放入自家的果盘里。
到了初二,每家的瓜子和糖种类就都差不多了。记性好的孩子还能分辨,哪种糖是来自哪家的。
因为新衣服的事儿,有一年我还试图”离家出走“。不记得什么原因,那一年两个弟弟都有全套的新衣服,我却只有一双新鞋。
除夕那天下午我就开始闹别扭,一想到第二天大家都"显摆"自己的新衣裳,只有我穿着旧棉袄,就伤心的不得了。
被老妈数落了几句,更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我一气之下走出家门,跑到了离家大概一公里开外的学校。
前一天刚好下了一场很大的雪。学校放了假,几乎没人走动,操场就像铺上了厚厚的”雪毯“,洁白无暇。我一个小人儿踩着厚厚的积雪走了一圈又一圈,越走越伤心,于是蹲下来抹眼泪。后来惊奇的发现,眼泪把雪毯砸出来一个一个小坑。
眼泪流干了,小坑没了。我开始觉得无趣又后悔,但又觉得就这么回去有点丢脸。然而,我都出来这么久了,他们居然没有来找我。心里更坚定,我果然不是亲生的。
这样纠结中,天慢慢黑下来,操场边影影绰绰的杨柳数更像鬼魅了,心里很害怕,于是硬着头皮回了家。
回到家,我妈和邻居阿姨正在包饺子。邻居家的小哥哥大声嚷嚷着:”小艾,你快过来包饺子,你妈擀皮儿太快了,我们根本包不过她。”
偷偷看了下我老妈,她头都没抬,好像啥都没发生似的。于是,有生之年唯一一次“离家出走”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小时候过年,男孩子最大的乐趣就是放鞭炮,当然男人们可能也喜欢。每年大年初一天蒙蒙亮,老爸都会在我的窗子下面放几个震天响的炮,说是为了把我这个“瞌睡虫”叫醒。我一度怀疑那是他的借口。
那种几百响的炮,男孩子们是舍不得一次响完的。拆下来,小心用塑料袋装着,一个个拿出来点燃,扔出去。大概听到女孩子的尖叫声,让他们很有成就感吧。
不过,我弟小时候也失过手,有次扔的不及时,把大拇指烧焦了。好在不算太严重。那一年过后,他再也不敢”徒手“放炮了。
那时候流行一种名叫“冲天炮”的礼花炮,有三响、有五响的。”通、通、通“地放上天,然后绚烂成一朵花。比起现在的礼花简陋很多,但我老妈超级喜欢。
所以我爸过年总会奢侈地买上三支,两个弟弟和我各一只,通常我是不敢自己举着的。总是在我爸的协助下,完成这个"跨年"仪式。
为啥现在年味越来越淡?我想主要是因为如今物质充沛了,需要花时间花精力准备的年货,超市里一应俱全。需要忙活一整天的团圆饭,也可以通过预定各大酒店的“年夜菜”和”盆菜“搞定了。
其实,年一直都在,平和而吉祥,美好而团圆。
不同的只是过年的心情。只要有心重拾那些看似繁琐实则意味深远的仪式,年味儿也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