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她已经记不起今天这个日子,而我却永远记着。这样的一个日子,象一个梦魇,攫住我的喉咙,让我几乎透不过气来。
五年前的今天,她象是个被遗弃的孩子,黯然离去。我拖着行李箱,走在后面,一言未发。
我知道,她很想回头,但已经没法回头,所以她只好泪眼潸然地朝前,朝前,路,是如此的漫长……
在通往机场的高速公路上,她打电话给自己的妈妈,说她舍不得我。然后,眼泪再没停过。
而我,像是她雇佣的民工,手里紧紧拽着行李箱,表情冷漠地望着前方。
原本好好的天气,却突然来了一场大雨,象是诉说着一种晦涩难明的心境。
这段路,我搭乘大巴无数次经过。她的每次往来,我都来接送,从没落过一次。
而这一次却走得如此沉重,没有离别的叮咛,更没有重逢的喜悦,而是要把三年来的点滴一次打包送走。
其实我也想大声的哭出来,但我不能,绝对不能。
她或许也无数次想过终有一天要离开,但未曾想到,会那么快,并且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
与主管发生的那次冲突,她动了手,尽管有些不可理喻,很多人也都认为她应该被责备甚至是辞退,但我没有,哪怕是一句埋怨也没有。
因为我理解她,知道她是如何的压抑,有时甚至歇斯底里。家庭的破碎,父母的重组,舅姨的矛盾,亲属的冲突……然后她又要面对自己的工作、爱情、婚姻。她害怕,她困惑!
妈妈也许是怕她自己一个人做不来,所以替她打点了一切,包括工作与爱情。甚至乎,以个人的意愿强压在她的身上。
“我们没有明天”,她无数次绝望般跟我说。而我每次都说,“我知道!”。尽管好象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但事情真正发生时,我们竟是如此的束手无措。
收拾行李时,她象平常一样麻利从容,有如一次普通的出行,探亲或公休。可当她把钥匙递给我,让我帮她上交时,她是如此犹豫不决,几次放到我的手里,又几次夺了回去。
最后的一次,是她妈妈打来电话,催促她别错过了班机。我也说,走吧,咱们潇洒点!她擦干眼泪,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曾经蜗居了三年的小屋,这里有过她太多的欢乐和泪水。
每次出门关门时她都会问:“我锁上了吗?”“锁上了的!”“你确定?”“我当然确定!”“如果没锁上呢?”“肯定锁上了!”“拿什么保证?”“向毛爷爷保证!”……等这个问题讨论完,我们已到大街上撒欢了。
然而这一次,她没再问。也许这里已没有她要锁住的东西,只是简单又似是语重心长的一句:“咱们,走吧!”
我知道,她这一走,将不再回来。从此,一间房,一个人,一座城,将在岁月的煎熬中模糊,并最终淡去……
或许是天意的安排,大巴的行速因大雨有些缓慢,到达机场时,只剩下时间托运、办牌和登机了。
我说:“123,一直往前走,千万别回头!”这其实更象是对我自己说的。我扭转身,快步走出大厅,不管身后发生了什么……
日后,她轻松地提起:“那天,你真狠心!”
我淡淡回道:“是么?呵呵!”
其实,那天怎样从机场登上大巴,转了几趟车,又是怎么回到家里,我已经记不起,也都不再重要。
我只知道,那天,也就是五年前的今天,你走了,却再没回来,把我遗忘在这座小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