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者怎样突破并超越自己,而不是在小我的惯性行为下自昩自妄自堕,困囚于僵滞的“我”的樊笼,如失坠火宅,不灭不安?每个人苦苦思索,困惑,而犹不得解。
不如换种角度看问题,将自己看成一个精神生命,每个人都有一个精神生命,它是肉体生命的老师,摆渡人。摆渡去哪里,是去更大的精神生命那里。这“更大的生命”又在哪里?在古今中外的先哲和作家的文字里,在世间万物里,在人间诸象中,在地球这个无形且无象的生命中。我们要外师造化,就是要如此去追寻。一个“诗人”不能总是中得心源,如果不能时常外师造化,这个中得心源也会发生错误,偏离真正的心源,真正的心源,始于自我(小我),成于外我,盛于超我,结蒂于大我。
作为一个写者,他的作品源于何处?源于他的精神生命,每个人都有天赋的精神生命,我养我浩然之正气,这个就是修养自己的精神生命,不固我,不执我,要超我,解脱我,把许多我叠成一个“我”,最后俢成一个“我”,一个大写的“我”,一个大写的人。其过程,经过否定之否定,这是做为一个人的一生的俢为,即是做的过程,也是结果。做人有余才为文。既使不写文,也要把人做好,也即修养好自己的精神生命。
人一生,相比宇宙恒河,譬如朝露,活着又是为何?我想人活的目的,一是把肉体生命安顿好,吃饱穿暖后还要把精神生命安顿好。人的心理深处有这一本能的精神需求,就好像人们向往太阳般温暖,光明,向往月亮般的温柔,智慧,于是人造出灯,来模仿日光和月华。如夜晚没有烛光,灯火,夜幕下的一切该是多么可怕,就像远古时火光可趋凶兽,烛光,灯光驱走了人心里多少黑暗。除了大自然和人造光,人心中还有精神生命点的星灯。经典的书籍里面往往住着传灯人,光明的使者,精神的生命。
有时我有这样一种感觉,怎么书里写出了我思我感我惑,我乐我痛,今人古人写的书读了,觉得写进心里去了。又或有时自己写的文字,事后看某古人文言文,惊觉何等相似,直如己出,事先并未看古文呀,这种现象为何?
于是我想到作品与人的关系。作品不完全属于自己,不完全属于作者个人,而是属于每个人都有的精神生命。而精神生命不能拥有,只能俢行,从我个人的精神生命联通古今中外的精神生命,就像通过电台,用心灵的无线电连接。个人的精神生命有成长的漫长过程(它比肉体生命萌发的晚,又在不确定中诞生),发芽,结蒂,开花,结果,成熟……,其过程如寻梦,曲折不易,难似蜀道。有时看似进,却是退,有时看似退,却是进,不是总是进,有时要退几步,随着事物螺旋式上升,有时又螺旋式下降,过些时又上扬,又过些时又沉坠。似乎没有开始,似乎没有结束。这就是精神生命之旅。
精神生命。它即是友,即是师,即是一,即是道,即是诗文哲思,是花,也是梦,亦是水中月,梦中的永恒。
一个写者,怎样才能佳作源源不断,文如泉涌?除了不停地写,精思,不断地读,还要靠修炼自我的精神生命,不断超越,精于一……。
思之,思之,通于神,写之,写之,通于腹。神则灵,又触思,互渗,互证,腹部有语似黄河之水天上来,活水源头,中有心源,外师造化。不是你在用笔写,而是笔引领着你在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