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蒙蒙中我们去了昌溪。
徽州的名胜古迹众多,我们从没有听说过昌溪。我们四人晃晃悠悠到昌溪已近中午,在一户农家乐美美品尝了一顿土猪肉,带着微醺的酒意踏进昌溪古村。
阿勇请来了乡政府的一位官员为我们讲解,虽然昌溪素有“歙南第一村”的美誉,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闻。没想到这次旅行的最大收获就是昌溪古村之行了。这位土生土长的兼职导游对村里的每一处古迹了如指掌,讲解也是妙趣横生,带我们走进了一个人杰地灵、书声琴韵、繁华富裕的昌溪。昌溪古村,让我们体验了一次浩浩荡荡的人文盛宴。
昌溪呈蝶形,北依来龙山、楮岗岭,东连沧山、福金山,西临安岭、西山,南傍昌源河,是一块依山傍水、山水环抱,瑞气萦绕的风水宝地。朱元璋曾逃避元军追击,在昌溪休养生息,终成一代帝王。
至此,昌溪商机风生水起,在泱泱徽商中独树一帜。徽州广泛流传着一名俗语:"吴茶周漆潘酱园"。 吴、周、潘的事业在徽州的举足轻重的地位。"吴茶"、"周漆"指的就是昌溪吴家、周家所从事的茶业和漆业。也可以理解徽商的大半片江山是昌溪人的。
昌溪的历史痕迹更令人叹为观止, 古建筑有太湖古祠、荷花古塘、历劫古树、忠烈古庙、护村古墙、三眼古井、九子古巷、寿乐古坊、泰昌古桥、六份古碓等等;文物有:元璋题额“第一世家”、海瑞手书“务本堂”、宋宣和二年画象、康有为题“实事求是”匾、王茂荫撰(资本论中提到唯一中国人)拜寿序、李鸿章“一门忠烈”匾、象牙朝笏、苏绣龙袍、嵌象牙床、庙坦嵌石画“丹凤朝阳”等等 ;民居有叔财宅、锦周宅、朴安宅、宝顺宅、光明宅、桂顺宅、至德宅、济川宅、三寿宅、墨池居等等,古树有坦虬樟、石塔红枫、三角奇枫、水口玉兰、红叶佛树、古亭三桂、圆叶古柏、坝潭弯松、来龙采椤、后山苦珠等等-------
一个小小的村庄,存留这么多的精美绝伦的古迹,没有在战乱中灰飞烟灭,没有在种族纷争中受损,没有在自然灾害中倒毁,没有在文革中砸烂,是一个意外,还是因为神奇的风水的护佑 。
导游的解说很生动,就连脚下的石板路,砌筑的石墙,墙上的花窗-----每一处都有一个美丽的故事,更不要说那些名声赫赫的古树古祠古名居------
眼前的姚氏贞洁坊,藤蔓缠绕,青苔斑驳,几乎淹没在废墟中。牌坊主人公姚氏年芳二十,嫁吴永玠作续弦,婚后不久,其吴永玠病逝,姚氏为夫守节,并独自一人挑起吴家十余人的生活重担。侍奉常年卧病在床的公婆,抚养正妻留下的多个幼子、还要伺候叔侄一辈。 送走公婆,孩子们陆续成家立业,姚氏也已耗尽了青春。这是《中国建筑史》记载的一座牌坊:“皇清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十二月十八日立,,,,,,从高到低有‘圣旨’、‘节孝’、‘旌表故儒吴永玠妻姚氏’字样”。 导游说,这是皇帝亲自颁发的嘉奖,由国家拨款修建的最高级别的牌坊。 生活在山凹里的女人,要牺牲青春、爱情、生命,一生在孤苦寂寥的生活中度过, 才能修成正果,树立起这样一座流芳百世的牌坊 。我们四个听得一脸茫然,不知道是赞许,还是惋惜,还是觉得可悲可怜。只能说姚氏是属于那个特定的时代,女人只有奉献、给予、牺牲的,姚氏尽善尽美地做到,把自己燃烧殆尽。
她已经把自己人生的格局放到最大。
不知道为什么,在今天的女性中,我想到邓文迪,有人说,邓文迪在优秀和无耻这两个方面都并不出众,既有过比她无耻的人,也有比她优秀的人。但确实从来没有见过在这两个维度上能够同时超过或者接近她的人。这句话里有四个维度,优秀、平庸,高尚、无耻,无容置疑,无耻也是通往成功的又一捷径,对于平庸的女人,无耻更是唯一一条取得成功的道路。
在忠烈古庙里我们祭拜了汪公大帝(越国公汪华)及其第八子(汪俊,村人尊称“八老爷”)两尊忠臣烈士父子神像。汪公归依朝廷,为打消朝廷对他育有九子的忧虑,杀死了八个儿子,只留下第八子,保住了一方众生免于战乱。我们惊愕不已,姚氏尽其一生护佑着吴家子嗣,汪公用八子生命换来天下太平。
汪公的人生格局已是家国天下。
前广场我们偶遇一场草龙表演。我和琴欣然加入,借此冲淡脑海中浮现的惨烈画面。
导游讲了好多故事,我们驻足在太湖祖祠、寿乐木坊、周氏宗祠 忠烈古庙前 ,聆听昌溪古村数百年人间沧桑。在交通闭塞的山凹里,在一个小小的村庄,怎么会出现那么多杰出人物。 国画大师吴寿仙、吴淑娟、吴皖生,书法大师吴进贤、吴清望(曾任江苏昆山知县),经学大师吴承仕,翻译大师吴云森,京剧表演艺术家杜近芳,武术大师吴志青,民间艺人吴叶根等;商界巨贾歙南首富吴炽甫,京城老大吴道隆,油漆大王周友仲,颜料大王周宗良。
除“吴茶”、“周漆”外,昌溪的徽商还涉足其他行业。吴叶淇(1881--1952)曾在江阴创办缦云染织厂。该厂生产的府绸、线哔叽、被单布在沪宁杭一带走俏,一时该厂注册的“天官赐福” 产品名震长三角。周宗良创办济水电公司、杭州电气公司、华南轮船公司,曾任浙江实业银行、中国垦业银行、中国银行和中央银行董事。
在两百年的历史长河中徜徉,我们一行心情似乎变得有点沉重,是对先人的敬畏,还是感觉到生命的卑微。“风流总被风吹雨打去”,先人已逝,留下了这些沉默的石刻和砖雕,屋脊上,八只大鳌依然凌空而立,触角毕现, 麒麟怪兽傲立其间,肃默狰狞,默默守护着这一片家园。
生命的缘起与陨灭渺若沧海一粟。可正是这种形态上的渺小, 锻造了不可征服的灵魂。 我们在吴家、周家宗祠里面,仔细研读着规言矩形的家训,不如用曼德拉的这番话来诠释: “如果天空是黑暗的,那就摸黑生存;如果发出声音是危险的,那就保持沉默;如果自觉无力发光的,那就蜷伏于墙角。 不要习惯了黑暗就为黑暗辩护,不要为自己的苟且而得意,不要嘲讽那些比自己更勇敢热情的人们。我们可以卑微如尘土,不可扭曲如蛆虫。“可以懦弱无力 , 但不能伏地献媚 ;可以无法战胜无法匹敌的时候, 但不可毫无尊严地低头屈服。
兴衰成败,荣辱得失,这些狰狞的兽吻仿佛家族的精神图腾,依然屹立于天地之间,似乎在替代逝去的先人,继续管束着家族的子子孙孙,威严不可侵犯。
这些家训祖规,造就了昌溪英杰辈出,有忧国忧民的英烈、有富甲一方的望族、有彪炳千秋的文化,有造福百姓的产业。
似乎已经有太多的人已经成为 余秋雨笔下“权谋太深,黑箱太大,口舌太贪,眼光太杂”的恶者 ,心安理得地接受着自己的堕落, 用他们世故的眼光去讥讽淳朴,用他们庸俗的言行去践踏高尚,用他们虚伪的笑容去欺凌真诚。我们不得不承认,余秋雨笔下那种人在某些时候,或是很多时候会如鱼得水,高歌猛进 。
我们四人很淡然,不需要问,我们都或多或少有一些经历,那些当年不谙世事的青年已不复存在。很多事情,经历了,看懂了,不说了,也再没有激情一曲广陵散诉说着从容淡然; 高歌“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成为一位伟大的叛徒 。
村里的人过的安静且快乐,舞草龙的那些人还在广场上切磋舞动的细节;店铺里的麻将桌上四人在打,一圈人在围观 ,七嘴八舌;老人拄着拐杖在街道上蹒跚而行,撞击石板发出的声音仿佛已经持续了悠悠百年 ;当年熙熙攘攘的当铺,精致的砖雕继续传颂着千古传说;这扇宋代建造的大门,铁钉依旧牢牢锚固着百年的风霜雨雪电闪雷鸣;寿乐堂前月池依然依傍着寿乐木坊,随时等待着它的主人从远方归来------
村里还有一所小校,我们出来时正好学校放学,接孩子的都是爷爷奶奶。年轻人到走出山村在外面讨生活养家。不知道这所学校和当年的私塾“桃花书屋”“杏花书屋”有怎样的比较。
愿天瑞呈祥,护佑这一方平安!
后来阿武带我们去了他的足球俱乐部,可能是因为太留恋逝去的年华,琴和我欣然换上足球服,临时充当足球宝贝。
徽州之行在对青春的美好回忆中结束。
愿我的梦里有一次昌溪古村的穿越,去看看那个繁华热闹、书声朗朗、绫罗闪烁的古昌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