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老槐又开花了。细碎的白纷纷扬扬,落在青砖上像未写完的草稿。我踩着这些文字残章,忽而想起多年前错过的月亮——那张始终没能捧在掌心的汉语言文学证书,此刻竟化作满地落英,在暮春的风里轻轻叹息。
书案上堆着泛黄的考编资料,纸页间还夹着去年秋天拾来的枫叶。那时我以为只要不断奔赴考场,就能像候鸟追赶春天般触摸理想的温度。可雁字回时,墨迹在反复誊抄中褪色成模糊的蝶影,始终没能飞出泛着油墨味的纸堆。
窗外的溪水倒是不急。它裹挟着桃瓣与柳絮,在卵石间迂回出千百种可能。有时遇见断崖便化作飞瀑,遇上浅滩就流淌成星光的纹路。我忽然惊觉自己多像这条固执的溪——总以为笔直的河道才是抵达大海的正途,却忘了九曲回环亦是滋养两岸的水脉。
暮色漫过青苔斑驳的井沿时,有槐花落在摊开的《文心雕龙》上。那些被红笔圈画过的典故,在暗香浮动的黄昏里忽然有了温度。原来备考时背诵的"情往似赠,兴来如答",此刻竟与檐角摇晃的铜铃产生了奇妙的共鸣。风过时,铃铛在讲述着光阴的故事,而满地落花正在书写新的篇章。
我轻轻合上书本。远处山岚渐起,将错落的遗憾晕染成水墨的留白。槐香浸润的夜色里,忽然读懂溪水为何从不懊悔转弯——每个被月光吻过的涟漪,都是通向大海的秘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