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儿吃了一上午的草,也晒了一上午的烈日,懒洋洋地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后半跟着十三岁的 小颖子。
她扎着的双辫子耷拉着肩前,穿着一身白底碎花上衣,下身穿着卡其色裤子,裤脚卷到了小腿中部,脚上穿着黑色老布鞋,鞋前面的绣着一枝梅花格外显眼。她左手在头上撑着的一大片桐叶去遮挡着烈日,右手握着一根细长的木条。每当看到牛儿放慢了脚步,就会用小木条敲打一下牛儿屁股,让它走快点儿,回去晚了,她怕她娘会责骂她。
牛儿是不会顾及小颖子所顾虑的,它口渴极了,刚出门的浑厚强壮的叫声此刻变得沙哑短促。在一个拐弯处,牛儿顺着斜坡走向溪边,准备痛饮一番。小颖子热的头昏眼花,等她发现了牛儿的动向,也只能骂了牛儿两句。牛儿停下了,牛舌头忙个不停,不时仰起头哞哞几声,好像在感谢这大自然的恩赐。声音在重山深谷中穿梭,然后又传了回来,感觉山谷中有另外一头牛儿模仿它的叫声。趁着牛儿在水边饮水,小颖子走到溪水的上游,放下手中的木条,低下头,捧着清凉的溪水往脸上泼,让那刚才几乎出窍的灵魂又回到躯壳内,周围的一切显得真实起来。她踩着圆润的鹅卵石走到一块较为平整的大石头旁,脱下鞋子放在一边,然后坐在石头上,将自己雪白的小脚丫伸到水中,轻柔地划来划去,凉丝丝的感觉就像是肌肤在高品质的丝绸间穿梭。
牛儿喝饱了水,慢悠悠走过来,用嘴舔小颖子的脸和头发。有时小颖子的几根发丝误入牛儿嘴中,她就会发出哎呦一声后,用手轻拍牛的脸,说道:“快走开,吃你的草去”。牛儿很识趣,扭了头去找青草吃去了。小颖子用手轻捋着自己被舔乱的发丝,时不时对着溪水看看自己圆圆的脸蛋和黑黑的头发。这时候蝉是最嚣张的,也最拼命地从早到晚一直叫个不停。偶有几只鸟儿出入于溪对岸的树梢丛中,发出几声清脆的鸣叫,为聒噪而单调的蝉鸣点缀了几番新的声色。溪水对面的山和树木丛为那一侧的水边遮蔽了烈日的灼晒,一片紫色的鸢尾花在那里自由自在的生长,日夜目送着溪水渡着落叶远去,偶有些花儿凑个热闹,也夹杂进来。几对蜻蜓矮矮地贴着水面飞,有时停在某棵水草顶梢,仔细盯了一下,好像发现不是自己要找寻的,就又向别处飞去。
突然她好像听到有人喊:“小颖子,你在哪?吃饭了,快回来。”
小颖子知道是姐姐在喊她,于是向山的那边喊道:“我在这呢,马上来。”说完,她从石头上站起来,捡起自己的鞋子和木条。她走到正在一棵小树下侧卧着的牛儿旁,提起绳子,拉着它便要走。牛儿摆正身子,站起来跟着小颖子走向坡道,转到小路上,它像是知道这是要回家了。她走在前边,牵着牛儿走到跨过小溪的古石桥前。水面很低,但布满青苔的桥面很高。小颖子小心走过,从来不不敢向下看。又转过两个弯,就能看到自己的家了。牛儿发出哞哞的叫声,像是告诉家里的人放心,它和小颖子快到家了。当小颖子看到家的时候,她姐姐小涓子正站在院门前远眺,看到小颖子顶着一片大桐树叶牵着牛儿迈着轻松的脚步,徐徐走来。等小颖子走到院门前,小涓子问小颖子:“又去哪里疯了?不早点回来,害得我喊得嗓子都疼。”
“今天特别热,牛儿和我都走不动了,在溪边乘了会儿凉”,小颖子边说着,边把牛牵到牛棚里,栓了起来。
小涓子担忧地说:“你少去那里,一个人不安全。”
“那里很好玩的,而且我看到一大片漂亮的鸢尾花。下次一起去吧,正好可以……”小颖子笑着说。
“鸢尾花?那也不行,你不要再去了,记住了我的话,千万记住。”小涓子不厌其烦地嘱咐道,并看着小颖子,像是在等她的肯定回答。
小颖子无奈说:“好,不去。”
“一言为定哦”,小涓子认真地说。
“一定,一定”小颖子点着头说。
小涓子还想说些什么,被小颖子阻止道:“好了,知道啦,爹娘等急了,快进去吃饭吧。我都饿了。”然后被小颖子推进屋去吃饭了。留下牛儿在哞哞地叫着,像是替小颖子做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