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素出来时，林封在清洗杯子。
看到她手中，一只空杯，一只未动，笑着问道，"没喝吗？"
这一笑，她还哪里舍得替姐妹来施虐啊。
马素见他这话没有主语，倒是方便自己插科打诨，"刷过牙了，谢谢啊。"
她想，是我拿来的，你就当成不给面儿的人是我吧。
"没事儿，是我弄晚了，下次注意。"
这明明做着好事却主动认错的劲儿，真是把放凉的牛奶都温热了起来。
"那这个？"
"我来"，林封接过来，一饮而尽，还是笑着。
互道晚安后，马素回了屋。芜芯也没多问，就说了句谢谢。
马素没答话，只是笑了笑。这声谢谢，她受之有愧。
她以为天衣无缝呢，可聪明如林封，怎会不知道牛奶是被谁剩下的。
第二天一大早，林予纯赶到长隆，顺便带了早餐。
这让芜芯很是高兴，一个是不用劳动就有了好吃的，一个是不用跟他在不大的厨房里擦肩而过。
林封还是同样，为每个人热了一杯牛奶，路过芜芯时轻轻放在了她面前的桌上，显得完全不刻意。
芜芯没回头看他，继续闷头吃着东西。
马陆遥凑过去，略带撒娇的语气说，"芯姐，明天煮粥呗。"
芜芯想起昨天的事儿来，她其实并没有因为微博照片的事情生他的气，只是昨天的心情，让他误会了。
所以，这会儿芜芯是想马上答应的，但她不能浪费任何一个机会。
"可以啊，先把这个喝了"，芜芯把牛奶朝马陆遥推了过去。
马陆遥停了一秒钟。他用这一秒思考了一个类似于等价交换的问题。
他当然知道，这牛奶是谁热的，又是谁拿了过来。
但是，他还是痛快地喝掉了，抹了抹嘴，"成交！"
他看了看林封，在心里说：哥啊，就算我不喝，看样子芯姐也不会喝，我喝了，反而明天你就有芯姐的粥喝了，所以里外里你赚了，你得谢我。马素见状，凑到芜芯耳边，小声嘀咕了句，"你跟牛奶有仇吗？"
今天的录制，芜芯跟林予纯一组。
午饭时，她拉着晴姐跟另外两个女生坐了一桌。
与他，一天下来，没说上一句话。
目光偶有相遇，然后迅速移开。
总之，先期的冷处理还算不错。
傍晚，轮到她跟林予纯值班。
简单在值班室看着监控、啃着盒饭，时间已至夜里。
回去的路上，林予纯怕她害怕，讲了几个小段子给她，不时自己还笑笑，芜芯不插话，只是微笑着安静的听。
今晚的月色真好，应该适合发生一些事情。
芜芯想好了，进屋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他。
"林封。"
"嗯？"
"你出来一下，我们谈谈。"
这个时候，芜芯主动找他，让本就稍有不安的林封觉得有点回光返照的意思。
马陆遥也是一愣，小尾巴似的跟着也要出去。
马素上前一把拦住，"别去！听话！"
马陆遥眉毛一紧，满脸写着不放心。
石屋后山有一小块空地，林封跟在芜芯后面，二人一前一后上山，一路无语。
山顶有几处人造树墩，方便休息。截面做成了切割状，显示着一圈一圈的年轮。
因为这里并不对游人开放，上来的人不多，还是落着一层灰。
芜芯倒也不计较，直接上手拍了几下，半蹲着吹了吹，"坐吧"。
林封就真的乖乖地坐了下来。
芜芯跟着并排坐下，用力拍了拍手掌上的灰，那几下声响在如此安静的夜里，分外清脆。
"林封…我也不清楚我一会儿可能会说些什么有的没的，你大人大量，别跟女人一般见识哈"，芜芯说完这个开场白后，发现这个气氛，好像真的不太适合搞笑，于是自然而然也严肃了些，"当然，前提是，我没有自作多情。要是有，就只能让你见笑了。"
林封明明知道，要发生的事情不会好，却还是对眼前这个女人的可爱毫无招架。
"认识你之前，我没觉得自己有多好。遇到你之后，也没觉得自己有多糟。但是，我真的从没想过，我的人生，有一天会被拿来跟一个万众瞩目的男孩做比较，来证明自己混得好不好。更没想过的是，我的名字，会一而再地跟他的名字连在一起，挂在热搜，中间竟没有一个空格符号。"
芜芯身体前倾着，双手胸前交叉放在腿上，下巴微微抬起，说每一个字时，都一成不变的目视前方，地面铺满层层月色，眼中映着点点星光。
此时的林封，竟异常默契地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和角度，静静地远望着，也就此错过了一个如此美好的侧颜。
"林封。你知道的，我一直把你当弟弟看，跟马陆遥一样"，她的声音那么轻软平缓，连一点语气都没有。"虽然，马陆遥就是个爱玩闹的小孩儿，虽然，你有时成熟起来反倒显得我更像个小孩儿。但是，现实该怎样，就是怎样"，芜芯下意识指了指正坐着的树墩，"就像这树木的年轮，骗不了人。"
这些话，许是在她心里堆积太久，倾倒出来，却也一气呵成。
那边的少年静坐着，一动未动，任凭每一个由她轻吐而出的字，重重敲在心里，余音撞膛。
这个时节，夜风还是凉的，芜芯出来的时候没多考虑加件外套，只是一件单薄的长衣。
一阵风过，裸露在袖口外的手腕也明显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她下意识的将双臂抱得更紧。
林封不知何时脱下了外套，没有半点声响。
他将衣服搭在右臂，刚要递上，芜芯巧妙地拨弄了一下头发，很自然的遮挡住了那手即将前进的路线。
他黯然收手，却也没有半点把衣服再穿回去的想法。
要冷，就一起吧。
只是，他着实不愿承认，这个凡事都慢半拍的女人，在抗拒自己这件事情上，竟如此在行。
"下去么？"
芜芯起身，却也这会儿才发现，那个人蜷坐在那，衣服还原封不动的挂在手臂，身上的T恤竟只是半袖。
"我再呆会儿"，他轻抬双眸，微微眨了眨眼。
芜芯没说话，只看着他，点点头。
他用五秒钟的时间，制造了一个微笑给她。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从唇角微扬，到了然成笑，用时还可以这么长。
转身往回走时，芜芯只想，拜托你能不能先把衣服麻利儿披上，不然马陆遥又会跑着过来，求我煮汤。
心一分，甩出去的手，不知是碰到了近旁铁丝网还是树枝叉，顺势划了道不深不浅的口子，当时只觉疼了下，不禁叫出声来。
他不自觉快步上前，却又瞬间停下而退后。
此时此景，分明相识。
在她从苏有朋背上摔下来的时候；在她被高高送上电话亭顶的时候...。
她却没敢停下细瞧，反倒是走得更快。
这一切，被身后少年丝丝点点看在眼里。
啊…嚏…，静止般的安静终被终结。
冷月积霜。
如水的又何止这凉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