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杨建国被起床的铃声唤醒。冯小青则在邻居们吆喝下地干活儿的嘈杂声中醒来。她麻利地穿好衣服,简单的洗漱后,扛起锄头跟大伙儿一起下地干活了。
酷热难耐的夏天正是庄稼生长最快的时期,稍微松懈就要影响秋天的收成。所以这酷暑也是农民最辛苦的时候,小青是农村长大的孩子自然知道这些。白天她和母亲替换着下地干活儿,晚上还要和母亲替换着照顾病床上的父亲。
不管多么艰辛和无奈,时间总是永不停息向前走着。对高考在即的建国来说,时间在飞快流逝。对病床前照顾父亲的小青来说,时间仿佛被拉长了许多倍,炎热的白天和漆黑夜晚同样的漫长,同样的煎熬和难耐。
高考的前两天,也就是七月五号,全县迎来了一场大面积大幅度降水,这对于校园里的考生无疑是高兴的,是兴奋的,他们欢呼雀跃,因为他们终于可以在高考之前美美睡上两个好觉了。持续的高温天气使他们的睡眠严重不足。
对于以种地为主的农民来说,这场雨是及时的,是喜悦的。因为正在抽枝拔节的庄稼需要的不仅是高温,还要有充足的雨水。
而对小青一家来说,这场雨无疑加速了她的父亲的生命的终结。这场雨到来前的雷电交加,让这个躺着床上的病人不停的抽搐,稍后的大雨使他暂时的安静了下来,但暴风雨过后,他的呼吸和心跳慢慢变弱了。小青骑车到十几里外的镇卫生求救,卫生院的医生到达之后,病人已经奄奄一息了。医生断言病人可能也就剩几个小时的时间了。
这个年仅四十五岁,却已经在病床躺了三个月之久的男人就要撒手尘寰了,他辜负妻子的期望,也辜负了女儿不辞辛苦照顾。他就要解脱了,却把生活的重负留给了妻子和刚刚成年的女儿。
医生的断言让小青母女慌了手脚,虽然她们早料到病人的时间不会太长了,但突然间听说他马上就要离开了,心里还是很难接受的。是啊!家里的顶梁柱和掌舵人要永远地离开了,她们以后日子该怎么过下去呢?
小青母亲在准备病人离世穿戴的衣物时已乱来阵脚,除了悲伤她好像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好在曹奶奶来了,她交代给小青病人离世前后的相关事宜和规矩,又嘱咐其他赶来邻居帮忙收拾院子,准备病人离世后接待前来吊唁的亲戚朋友。
凌晨的校园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享受着这场雨带来的凉爽。在这样清爽的夜里,他们全部进入了沉沉的酣睡。高考前的最后一天了,他们希望这个高质量的睡眠后能有一个清晰的思维和敏捷的解题思路。
大约凌晨三点左右建国被梦里的悲恸的哭声惊醒。在梦里他又一次见到了泪流满面的小青。也许是高考临近,他心里依然没有放下对小青牵挂的缘故吧,他已经好多次梦到小青,而且每次梦见的小青都是泪流满面。虽然他一直相信梦与现实是相反的,可每次的梦都和真的一样,他不觉怀疑:小青真的过得很好吗?为了彻底解开心中的谜团,他觉决定高考结束后一定要去小青老家看看。他心中有很多疑问,他要见到小青,他要小青当面告诉他他心中的那些“为什么”。
小青的父亲也正是凌晨三点离世的。这个被病痛折磨了三个多月的男人彻底解脱了,带着妻儿的思念和眷恋走了。在他离去的时,小青姐弟三个撕心裂肺的哭声划破了夜的宁静,也撕扯着每一个邻居心。他们舍弃了香甜的梦,匆匆穿衣起床,借着残月微弱的光,踏着街道上的斑驳的树影,怀着沉重悲伤向小青家走去。
乡亲们善良而朴素的感情在死者的葬礼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虽然小青的父亲不是高官,也不是富人,他们也要竭尽全力让他走的体面些。
村支书把到场的男人们安排了一番,让会木匠的打理棺材,会做纸花的作纸人纸花,让会记账的打理日常开支,让力气大的给死者挖墓,……。支书最后又特意叮嘱,丧家有的东西,用丧家的。丧家没有的东西,用自家的或者从别家借。女人们走进小青家的厨房,走进小青的屋子,盘点了一下她们家能用的东西有那些有多少,然后不等被人吩咐就匆匆回家取来自家的东西备用。她们也不等安排就干起了女人们要做的生活儿——下地摘菜,生火做饭,缝制死人下葬用的被褥……。
曹强父子是中午回来。他们带回了葬礼所需的米面。
在看望安抚了小青母女后,曹强的父亲就因工作繁忙匆匆离去了,让曹强在家帮着料理死者的后事。
按照村里的习俗,如果儿女们成家立业了,死者的葬礼仪式要举行五天。小青的父亲因为没帮着孩子们完成成家立业的大事,所以他的下葬时间定在第三天,也就是七月八日,高考的最后一天。
安葬了父亲后,小青就筹划着答谢帮忙的街坊邻居。可是用什么答谢呢?小青想来想去无非是烟酒,可供销社的又没那么多烟,她也只能麻烦曹强陪她去县城买了。
到县城后已是四点多了,他们先到了百货大楼,因为限购,她们没买几条,又只得匆匆赶往糖酒公司。
糖酒公司就在县中的斜对面。这时候高考已经结束了,考生们成群结队地聚集在学校的大门口。他们有的等着来接的家人,有的则提着重重的书包往车站方向走。他们互相对着考题的答案,探讨着,研究着,高兴着,着急着……。
此时,杨建国正和他的同学一起站在县中的校门口,等着他的父亲杨正堂骑车赶来接他。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