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什么?我能得到什么?
这个问题如此牢固地盘旋地在我心里,每时每刻,在每一个我沮丧或者欣喜的瞬间。
小时候我的想法很简单,在一个大家庭里,我想要的就是成为长辈最宠爱的小孩,所以从小便学会了嘴甜的技能,六岁的我就会在长辈过生日之前想好每个到场者的敬酒词,从没有一年重复过。
上学之后,自己的想法也不复杂,在一个成分确定的班级里,想当最被老师器重的学生,想永远被表扬、被当做标杆。
进入大学之前,我却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松懈了下来,大概是厌倦了凡事都要满足别人的期待,想要沉下来心来读书,不跟任何人、任何集体捆绑。即使现在想来,那都是一段特别梦幻美好的日子:在教学楼的角落、在宿舍的遮光帘后、在傍晚的夜灯下、在绿园的浓荫里,我如痴如醉地看着一本本书,为各种各样的影像与故事而心动,静谧地享受着不可与人言的快乐。直到去做挑战杯志愿者,遇到了一个港大的博士生帅哥,因为他最后告别时跟我说了一句“妹妹,要好好学习”,所以突然对学习燃起斗志,只是想靠近他更近一点。这样一段crush被我暗藏在心里两年,因为一句话而成为年级第一,拿了国奖,最终保研。
来深圳,确实距离他更近了,但是却早已彼此没了联系,我亦不愿意贸然去打扰人家的生活。总之与他有关的章节更像是我的奋斗记忆,但是依旧感谢他无意中助我去到了更广阔的地方,是我人生中重要的贵人。
有段时间,我其实对自己很满意,以为自己终于不用再证明自己的智商,以为自己终于自由了,却发现自己意外走进了一个更大的竞技场。这种竞技,并不是跟自己的同伴较量,而是跟自己心里的挣扎较量:一方面,是积年累月中形成的惯性,是习惯性要争取做好,因为虚荣、也因为怕被轻视;另一方面,是感受过松绑快乐后对能够畅快呼吸的发自内心的怀念与向往。我很怀念陈绮老师说“一个人,可以像一株植物那样活着”的时刻,很怀念自己在新年仍坚持一遍遍润色自己随笔的日子,我也很感激曾经带着我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翩然起舞的人。如此费力地,我要一遍遍给自己洗脑:要穿上那件束身衣,只有最优秀的人才能穿进它。可每次半截身子进去,我就觉得呼吸困难。
这个世界,太多声音,太嘈杂了。“女孩们,请拼命努力”、“你要又好看又优秀”、“这世界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如果小时候的我听到,一定特别心领神会。因为那时候,我以为只要我做到最好,那所有人都会喜欢我,而我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现在发现,这真是一场巨大的骗局。哪有什么最好?最好遥遥无期。而什么是最好呢?节食、运动、削足适履,然后血淋淋地穿上那件束身衣?不,想想我都会害怕。
但我无法否认的是,起码此时此刻,我还是会被那些看起来很得体、很优秀的人吸引,大概因为他们拥有我还没有得到的一些成就。但我知道自己也很反感精英身上一些特质:比如巧舌如簧、道德观念差、自私、善于伪装。这种厌恶曾经把我推另一个极端,那就是对待一切都显得漫不经心的人,懒散的人。但经历过一段特别失败的感情之后,我最终发现,一个不追求外在光鲜的人,就一定会花更多功夫去打磨灵魂。更有可能的是,皱皱巴巴的外壳下藏着同样没被梳洗过的内在。
挺让人沮丧的,这次没能幸运地遇到一个让我对未来充满期待的贵人。在深圳,有时候被人当作镶嵌在身上的挂饰,有时候被当作排遣无聊生活的玩具,有时候我也忍不住自己物化自己,甚至觉得自己如果因此而被赏识也是幸事。这万花筒一样的世界,太复杂,只是繁复不见其美,不过让人眼花缭乱,目眩神迷。
昨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想写下一点什么,却发现写出来的东西庸俗得可怕。那是我对自己的厌恶达到顶峰的一刻,上天收回了我敏锐的感受,我失去了我最重要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