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韫因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少年成名。春去秋来,风月轻盈地悄然而过。转眼间,当年那个在雪天咏絮的小小女孩已经长成身姿婀娜、衣袂飘飘的少女。
“谢公最小偏怜女”,这个冰雪聪明、兰心蕙质的谢道韫,是谢安一直引为为傲、也是他在子侄辈里最为疼爱的侄女,如何为她寻到一个好儿郎,成就一段好姻缘,谢安十分慎重,早早就开始为她筹谋了。
谢道韫自小更多的是在恩爱的叔父和婶母身边长大的,她幻想着要是未来的婚姻如叔父和婶母那般就完美了。
但是,古时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礼记﹒昏义》说:“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也以继后世”。谢家最为贵重的女儿,在婚姻大事上,自己是没有多少选择权来亲自挑选如意郎君,更惶论所谓的青梅竹马了。
东晋时期,士庶不能通婚。世家、士族之间的联姻,是看出身匹配的旗鼓相当与门当户对。像谢氏这样的士族高门,能与他们相配的,又能让谢安看中的,唯有“王与马共天下”的琅玡王氏了。
此时王氏家族中,有适龄婚配的少年郎,唯有与谢安交好的王羲之家的几个儿子。起初,谢安最属意的是王羲之的小儿子王献之,但王献之把深情重义给了他最深爱的表姐郗道茂。
后来谢安又把目光转到了另一个少年身上,就是“雪夜访戴”的王徽之。谢安虽欣赏王徽之自然率真的性格,但这是给最疼爱的侄女挑选终生依靠,左右衡量思虑良久,谢安选择了王羲之的次子---王徽之的哥哥王凝之。
婚后不久,谢道韫发现王凝之除了书法韵意,竟无一处与自己相合。既不能与她谈论诗词歌赋,特别是王凝之信奉的“五斗米道”,已成痴迷之状,更是与自己格格不入。这让谢道韫大为不满,回娘家的她谈及夫婿,是很鄙薄。
《世说新语》“贤媛”中说:王凝之谢夫人既往王氏,大薄凝之。既还谢家,意大不说。太傅慰释之曰:“王郎,逸少之子,人材亦不恶,汝何以恨乃尔?”答曰:“一门叔父,则有阿大(其父谢奕或是其堂伯父谢尚)、中郎(其叔谢万)。群从兄弟,则有封(谢韶)、胡(谢朗)、遏(其亲弟谢玄)、末(谢琰或谢渊)。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
意思是说:我们谢家,从老到少,个个都是杰出人才,俊雅不凡。可是我没想到天底下竟然还有像王凝之这样的人! 尽管如此,她还是遵从了孝道礼法,接受了这样的婚姻。
《世说新语》还有记载:济尼常出入身为高门的王家和顾家,有人问她谢道韫和另一位名门闺秀谁更好一些,济尼说:“王夫人神情散朗,故有林下之风;顾家妇清心玉映,自是闺房之秀。”
谢道韫才情出众,是当时的绝世才女。魏晋时代清谈之风盛行,有一次王凝之的弟弟在家中举行谈议,落了下风。谢道韫让人设置纬幔坐于其后,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将对方辩得哑口无言,甘拜下风。
当谢道韫在平淡的婚姻生活中度过了十几年后,东晋王朝已至暮年。孙恩作乱,率兵攻入会稽。在孙恩大军来袭之前,谢道韫曾多次苦劝王凝之在城内布防以抵抗外敌。作为会稽内史的王凝之,不但不听,反而坚信天兵天将会来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对丈夫心灰意冷的谢道韫,只好自己作准备,提前组织家丁在府中操练,以期微薄之力守住家园。冲进城内的孙恩手起刀落,王凝之命丧黄泉,至死都没明白天兵天将为何没来帮忙。
谢道韫怀抱小外孙,带着府丁进行抵抗。等孙恩攻到眼前,她大喊:“事在王门,何关他族?必其如此宁先见杀。”孙恩佩服她的刚烈勇气和才情,放走了她。
晚年的谢道韫一直寡居,曾经的光芒似被时光遗忘。平定孙恩之乱不久,新任的会稽内史刘柳慕名登门拜访谢道韫。他说:“内史夫人风致高远,词理无滞,诚挚感人,一席谈论,受惠无穷”。
千年风雨恍忽而过,朝代更迭如四季变化,谢道韫也随着山河的转换消失在江南的烟雨中。因才华而显世,因风骨而流芳,能被史书记载下来的、和谢道韫一般风骨的女子应该少之又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