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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燕主暐遣大鸿胪温统拜袁真使持节、都督淮南诸军事、征南大将军、扬州刺史,封宣城公。统未逾淮而卒。
吴王垂自襄邑还邺,威名益振,太傅评愈忌之。垂奏:“所募将士忘身立效,将军孙盖等椎锋陷陈,应蒙殊赏。”
评皆抑而不行。垂数以为言,与评廷争,怨隙愈深。太后可足浑氏素恶垂,毁其战功,与评密谋诛之。
太宰恪之子楷及垂舅兰建知之,以告垂曰:“先发制人,但除评及乐安王臧,余无能为矣。”
垂曰:“骨肉相残而首乱于国,吾有死而已,不忍为也。”
顷之,二人又以告,曰:“内意已决,不可不早发。”
垂曰:“必不可弥缝,吾宁避之于外,余非所议。”
垂内以为忧,而未敢告诸子。世子令请曰:“尊比者如有忧色,岂非以主上幼冲,太傅疾贤,功高望重,愈见猜邪?”
垂曰:“然。吾竭力致命以破强寇,本欲保全家国,岂知功成之后,返令身无所容。汝既知吾心,何以为吾谋?”
令曰:“主上闇弱,委任太傅,一旦祸发,疾于骇机。今欲保族全身,不失大义,莫若逃之龙城,逊辞谢罪,以待主上之察,若周公之居东,庶几感寤而得还,此幸之大者也。如其不然,则内抚燕、代,外怀群夷,守肥如之险以自保,亦其次也。”
垂曰:“善!”
十一月辛亥朔,垂请畋于大陆,因微服出邺,将趋龙城。至邯郸,少子麟,素不为垂所爱,逃还告状,垂左右多亡叛。太傅评白燕主暐,遣西平公彊帅精骑追之,及于范阳。世子令断后,彊不敢逼。
会日暮,令谓垂曰:“本欲保东都以自全,今事已泄,谋不及设。秦主方招延英杰,不如往归之。”
垂曰:“今日之计,舍此安之?”
乃散骑灭迹,傍南山复还邺,隐于赵之显原陵。俄有猎者数百骑四面而来,抗之则不能敌,逃之则无路,不知所为。会猎者鹰皆飞飏,众骑散去。垂乃杀白马以祭天,且盟从者。
世子令言于垂曰:“太傅忌贤疾能,构事以来,人尤忿恨。今邺城之中,莫知尊处,如婴儿之思母,夷、夏同之。若顺众心,袭其无备,取之如指掌耳。事定之后,革弊简能,大匡朝政,以辅主上,安国存家,功之大者也。今日之便,诚不可失。愿给骑数人,足以办之。”
垂曰:“如汝之谋,事成诚为大福,不成悔之何及?不如西奔,可以万全。”
子马奴潜谋逃归,杀之而行。至河阳,为津吏所禁,斩之而济。遂自洛阳与段夫人、世子令、令弟宝、农、隆、兄子楷、舅兰建、郎中令高弼俱奔秦,留妃可足浑氏于邺。乙泉戍主吴归追及于閺乡,世子令击之而退。
初,秦王坚闻太宰恪卒,阴有图燕之志,惮垂威名,不敢发。及闻垂至,大喜,郊迎,执手曰:“天生贤杰,必相与共成大功,此自然之数也。要当与卿共定天下,告成岱宗,然后还卿本邦,世封幽州,使卿去国不失为子之孝,归朕不失事君之忠,不亦美乎?”
垂谢曰:“羁旅之臣,免罪为幸。本邦之荣,非所敢望!”
坚复爱世子令及慕容楷之才,皆厚礼之,赏赐钜万,每进见,属目观之。关中士民素闻垂父子名,皆向慕之。
王猛言于坚曰:“慕容垂父子,譬如龙虎,非可驯之物,若借以风云,将不可复制,不如早除之。”
坚曰:“吾方收揽英雄以清四海,奈何杀之?且其始来,吾已推诚纳之矣。匹夫犹不弃言,况万乘乎!”乃以垂为冠军将军,封宾徒侯,楷为积弩将军。
燕魏尹范阳王德素与垂善,及车骑从事中郎高泰,皆坐免官。尚书右丞申绍言于太傅评曰:“今吴王出奔,外口籍籍,宜征王僚属之贤者显进之,粗可消谤。”
评曰:“谁可者?”
绍曰:“高泰其领袖也。”
乃以泰为尚书郎。泰,瞻之从子;绍,胤之子也。
秦留梁琛月余,乃遣归。琛兼程而进,比至邺,吴王垂已奔秦。琛言于太傅评曰:“秦人日阅军旅,多聚粮于陕东。以琛观之,为和必不能久。今吴王又往归之,秦必有窥燕之谋,宜早为之备。”
评曰:“秦岂肯受叛臣而败和好哉?”
琛曰:“今二国分据中原,常有相吞之志。桓温之入寇,彼以计相救,非爱燕也。若燕有衅,彼岂忘其本志哉!”
评曰:“秦主何如人?”
琛曰:“明而善断。”
问王猛,曰:“名不虚得。”
评皆不以为然。琛又以告燕主暐,暐亦不然之。以告皇甫真,真深忧之,上疏言:“苻坚虽聘问相寻,然实有窥上国之心,非能慕乐德义,不忘久要也。前出兵洛川,及使者继至,国之险易虚实,彼皆得之矣。今吴王垂又往从之,为其谋主。伍员之祸,不可不备。洛阳、太原、壶关,皆宜选将益兵,以防未然。”
暐召太傅评谋之,评曰:“秦国小力弱,恃我为援。且苻坚庶几善道,终不肯纳叛臣之言,绝二国之好。不宜轻自惊扰以启寇心。”卒不为备。
【原文华译】
1 前燕主慕容暐派大鸿胪温统前往寿春,拜袁真为使持节、都督淮南诸军事、征南大将军、扬州刺史,封宣城公。温统还没有渡过淮河,在途中逝世。
2 前燕吴王慕容垂从襄邑返回邺城,威名益震,太傅慕容评更加忌惮他。慕容垂上奏说:“所募将士舍身亡命,报效国家,将军孙盖等摧锋陷阵,应该蒙受重赏。”
慕容评一概压制,不予执行。慕容垂反复向他争取,与慕容评在朝堂上争执,双方矛盾越来越愈深。太后可足浑氏一向厌恶慕容垂,诋毁他的战功,与慕容评密谋诛杀他。
太宰慕容恪之子慕容楷及慕容垂的舅舅兰建知道消息,告诉慕容垂说:“先发制人,一旦除去慕容评及乐安王慕容臧,其他人就不能有所作为了。”
慕容垂说:“骨肉相残而为首作乱,我宁死也不愿意这么做。”
没多久,二人又来通报消息,说:“太后心意已经决定,你不可不早日发动。”
慕容垂说:“如果一定没有办法挽救,我宁愿避之于外,其他选择,一概不考虑。”
慕容垂心中忧虑,而没敢跟儿子们说。世子慕容令问道:“父亲最近面有忧色,是不是因为主上年幼,太傅嫉贤妒能,您功高望重,更加被猜疑呢?”
慕容垂说:“是啊。我竭力致命以破强寇,本欲保全家国,岂知功成之后,反而让我没有容身之地。你既然已经知道我的心思,有什么主意?”
慕容令曰:“主上暗弱,委任太傅,一旦祸发,势如闪电。如今想要保全家族,又不失大义,不如逃到龙城,逊辞谢罪,以待主上醒悟,就像当年周公居于东方,后来周成王感悟,他得以平安还朝,这是大幸。若其不然,则对内招抚燕、代,对外怀柔群夷,把守肥如要塞以自保,这是第二条路。”
慕容垂说:“善!”
十一月一日,慕容垂请求到大陆(地名)打猎,于是微服出邺城,准备直奔龙城。到了邯郸,小儿子慕容麟,一向不被慕容垂喜爱,逃还邺城告状,慕容垂左右也很多都叛变逃走。太傅慕容评向前燕主慕容暐汇报,派西平公慕容强率精骑追赶,在范阳追上慕容垂。世子慕容令断后,慕容强不敢进逼。
正是天要黑了,慕容令对慕容垂说:“本来想保东都以自全,如今事情已经泄露,也来不及再有什么计谋。秦主正招延英杰,不如前往归附。”
慕容垂说:“今日之计,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于是大家四散分头走,消除踪迹,顺着南山又回到邺城,隐藏在后赵的显原陵。过了一会儿,有打猎的人数百骑四面而来,要抵抗吧,打不过,要逃呢,又无路可逃,不知所为。这时,打猎队伍的猎鹰突然都飞扬上天,众骑散去。慕容垂于是杀掉白马以祭天,并与跟从的人结盟发誓。
世子慕容令对慕容垂说:“太傅嫉贤妒能,诛杀阴谋泄露后,人们尤其愤恨。如今邺城之中,都不知道您身在何处,如婴儿之思念母亲,夷人、汉人同怀此心。如果能顺应众心,袭其无备,取之如指掌而已。事定之后,革除弊端,选拔人才,匡正朝政,辅佐主上,安国存家,这是最大的功业。今天有这样的条件,机不可失,希望您拨给我数名骑兵,足以办成此事。”
慕容垂说:“以你的计划,如果事成,诚然为大福,如果不成,悔之何及!不如西奔秦国,可以万全。”
慕容垂的儿子慕容马奴想要潜逃回邺城,慕容垂杀了他,出发西行。到了河阳,被黄河渡口官吏所阻拦,慕容垂斩了他,强行渡河。于是到洛阳,接上全家老小,段夫人、世子慕容令、慕容令的弟弟慕容宝、慕容农、慕容隆、哥哥的儿子慕容楷、舅舅兰建、郎中令高弼等,一起逃奔前秦,留妃子可足浑氏于邺城(慕容垂的王妃是太后的妹妹)。乙泉戍主(驻守乙泉的长官)吴归追击,在閺乡追上,被世子慕容令击退。
当初,秦王苻坚听闻太宰慕容恪去世,阴有图燕之志,忌惮慕容垂威名,不敢发动。这回听说慕容垂来投奔,大喜,出城郊迎,拉着慕容垂的手说:“天生贤杰,一定是安排他们在一起,共成大功,这是自然之数。我当与您共定天下,然后到泰山祭告天神,让您回到本邦,世代受封于幽州。这样,您虽然离开了故国,却仍能不失为祖宗的孝子;归附了朕,也不失事君之忠,这岂不是美事!”
慕容垂谢罪说:“一个流亡在外的人,能免罪已经是幸事。把我封回本邦,不是我所敢期望的!”
苻坚又爱世子慕容令及慕容楷之才,都厚厚礼遇,赏赐巨万,每次觐见,都对他们瞩目注视。关中士民一向听闻慕容垂父子的美名,都向慕他们。
王猛对苻坚说:“慕容垂父子,譬如龙虎,不是可以驯养之物,如果借以风云,将来不再受制约,不如早日除掉他们。”
苻坚说:“我正收揽英雄以清四海,奈何杀之!况且他刚来,我已经推诚接纳。匹夫尚且不食言,何况我是万乘之君呢!”
于是任命慕容垂为冠军将军,封宾徒侯,慕容楷为积弩将军。
前燕魏尹、范阳王慕容德一向与慕容垂关系亲善的,以及车骑从事中郎高泰等,都因此免官。尚书右丞申绍对太傅慕容评说:“如今吴王出奔,外面议论纷纷,应该征召吴王僚属中有贤能的人,公开提拔,可以稍微减轻舆论压力。”
慕容评说:“提拔谁呢?”
申绍说:“高泰就是这些人的领袖。”
于是任命高泰为尚书郎。高泰,是高瞻的侄子;申绍,是申胤的儿子。
前秦留梁琛住了一个多月,才让他返国。梁琛兼程而进,到了邺城,吴王慕容垂已经投奔前秦。
梁琛对太傅慕容评说:“秦人每天都在练兵,又在陕县以东储备大量粮食。在我看来,和平一定不能长久。如今吴王又去了秦国,秦必有窥燕之谋,应该早做准备。”
慕容评说:“秦国岂肯接收我国叛臣而毁弃与我们的和好盟约呢!”
梁琛说:“如今二国分据中原,常有相吞之志。桓温入寇,他们计算利害得失,救援我国,并不是他爱我们。如果燕国有可乘之机,他们岂会忘记自己的初心本志!”
慕容评说:“秦主是怎样的人?”
梁琛说:“英明而善于决断。”
又问王猛,梁琛说:“名不虚传。”
慕容评都不以为然。梁琛又告诉燕主慕容暐,慕容暐也不以为然。再告诉皇甫真,皇甫真深为忧虑,上疏说:“苻坚虽然与我国使节友好往来,但实际上有窥视之心,并非慕德好义,不忘旧约。之前他们出兵洛川,加上使者陆续抵达,我国之险易虚实,他们实际上已经掌握。如今吴王慕容垂又投靠他们,为他们谋划;伍员之祸,不可不防。洛阳、太原、壶关,都应该选将增兵,以防患于未然。”
慕容暐召太傅慕容评商议,慕容评说:“秦国小力弱,还指望我做他的外援;况且苻坚虽然还达不到完全以善道与邻国相交,但也相当不错了,他终究不会采纳叛臣之言,断绝二国之好。不宜轻率行动,惊扰了他,反而挑起他入寇之心。”
于是不做防备。
【学以致用】
01,一个组织到底是生气勃勃有希望的,还是腐朽腐败之相,有一个很重要的指标,
就是观察这个组织里面的高管层,对待人才的态度是怎样的
是嫉贤妒能的?还是举贤荐能的?
有的时候真不是老板的不作为,因为老板也不知道所有的事
就像前燕的慕容暐一样,一个十来岁的娃娃,在聪明,又能够有多大的见识呢?他的信息辨别都受到周边人的影响
比如一个是太后,一个是慕容评
慕容评嫉贤妒能,再加上一个心胸狭隘的太后,燕国想不亡也难。
再跳出来想想,上一代燕主慕容俊自己呢,任由着自己的老婆来陷害自己的兄弟(又是臣子)媳妇,这是以泄个人私愤的方式来动摇国之根本。追本溯源,隐藏的风险早就埋下了。
02,我们既要看到大义方向,也要注意人性
这是一种辩证法思考
也就是教员说的,敌人是纸老虎,这是对所有人说的,包括对手,以及对手背后的对手
但是对自己身边的高层来说,这个假老虎也能伤人,要注意
所以,要讲究实力。 实力+决心+正义的理念,才能吸引围观群众的心,甚至敌人当中还有良知的那一部分人的心
所以,这里面就有个细节值得想想
慕容令一开始的几个策略都很正确,可是中间怎么会突然的想凭借带出来的这些数量不多的骑兵就可以拿下邺城呢?
慕容垂一走,别说他身邊的随从,就连他的儿子都想要離開,這是现实,并不是你名声好,就意味着所有人都会心往你这里靠拢。 每个人首先都只关心他自己的利益
我们有的时候或许会犯这种类似的决策,可以回想下。
03,看慕容暐,慕容评的行为,显示一个人们时常犯的一个毛病:一厢情愿
固执,一厢情愿,想当然,子绝四當中的“期必”
一厢情愿會有個很麻煩的現象,就是自我说服,自我相信未来可能出现的结果会是自己所期望的那个样子
但现实情况是,恰好相反
自己走到了死胡同里面还不自知,还常常说“我知道我知道”
这个现象很普遍,我时常问自己,是不是也陷入这种境地而不自知。
所以,就要运用到老祖宗的智慧:无可无不可
又相信又怀疑,都做好准备。大方向不变,小方向,小局部可以随时变化。